暮色西沉,天色已经渐渐暗了,府里各处也逐渐点上了宫灯。
以筠和永琪这会儿都在福元殿里,一左一右的坐在罗汉床上。
一个在看书,另一个抱着猫在看他。
这是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日,可即便如此,两道视线交汇的那一刻,却也足够彼此心神荡漾。
“淑嘉皇贵妃葬入吉地的时间定了?”
她想起来了什么,问道。
永琪从书中抬起头来,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定了,十一月初二,就在这几日了。”
以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淑嘉皇贵妃这一生,对她也还算不错,尽管她算不上完全意义上的归顺于孝贤皇后或者继后某一方,又或许她当年对自己的好,只是为了在她和书仪之间选择一个适合的儿媳人选。
到那日,她大概也会同往。
福元殿的门被人轻轻地打开,泽兰从外头进来,脸上带了些微不可察的喜色。
“怎么了?”
以筠问。
泽兰福了福身,说道:“方才云启从前头来传话,说是四阿哥派人传来的消息,四福晋有孕。”
以筠心中一喜,忙抬头问:“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方才,四阿哥府上的人还在门外候着。”
候着?候着做什么?以筠心中不解,待要问出来,永琪已经明白过来,看了眼泽兰:“你先出去让那小厮先回府,就说我同福晋一会儿便过去。”
说完,他又看看语芙
,吩咐道:“替你们福晋换身不打眼的衣裳。”
她愣了愣,问:“怎么了?”
永琪看着泽兰出去了,才说道:“如今正值嘉娘娘孝期,对咱们是没什么,可如今四嫂有孕,却是犯了大忌。”
以筠这才从原先的喜悦里抽离开来,民间百姓在孝期有孕生子罚得不重,可这紫禁城里却并非如此,孝中出生的孩子不能呈报宗人府,更有严苛者,会被要求打胎。
她的手轻轻颤抖,不曾想到会如此严厉。
永琪轻叹了一声,上前把她轻轻地揽入怀中,心知她已经想到了是什么大忌,轻轻地顺着她的背,安抚:“别担心,四哥这会儿才叫人过来传话,便必是要咱们一同去想法子的,去换身衣裳,带你过去看看四嫂。”
他握着她有些发凉的手,直待她暖起来了,才松开她,放她去更衣,他还不忘摸了摸她的脸颊,低声说:“乖。”
——
一顶颇为寻常的马车,在这个安静又平常的夜晚停在了四王府门口。
门口的人大抵是等候了许久,马车里下来的一男一女很快便踏进了府门。
以筠只着一身浅绿色的旗装,未施粉黛,头上的小两把头也是最寻常的样子。
“你们福晋呢?”
以筠一进门就看着门口等候的秋亭急忙问道。
秋亭见了以筠方才松了口气,像见了救命稻草一般说道:“五福晋跟奴婢来吧,我们福晋这会儿前院偏殿呢。”
以筠看了一眼永琪
,他这会儿正在和方才来报的小厮说话,听了秋亭的话,便安抚似的揉了揉她的后颈,说道:“别担心,我随你一起去。”
永珹也在偏殿,见他们俩来了,才匆忙地走了出来:“你们俩来得倒快。”
“我若不来,你府上的人便在我府里待一晚上了?”
永琪揶揄。
永珹讪讪一笑,叫人沏了茶,才把下人们一个个都赶了下去。
兄弟俩坐在一旁的罗汉床上,以筠坐在床边,看着躺在那儿的书仪,她气色不错,可脸上的泪痕还未散去,一看就是哭过的。
有孕,对时人来讲,明明是一桩喜事,可在她这儿,却满是悲哀。
“四嫂有孕的事还有谁知道?”
永琪问。
永珹摇了摇头:“只有几个近身的下人和今儿来的太医知道,后院那两个格格都不知道。”
“哪位太医?嘉娘娘从前惯用的那个?”
永琪反问。
“正是,这会儿,人尚且在府里,今儿是在这边诊的脉,我对外只说是身子略有不适,还未曾说出来。”
以筠隔得远些,但却也听得清楚,她忽然觉得,从前只以为这兄弟俩里,永珹到底大了几个月还是占了上风,可这会儿遇着事了听他俩说话,竟还是永琪更靠谱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