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的下場難道會比牆上的東西更好嗎?
明曜怔怔地望著那巨大的虎皮,枯黃和深褐的條紋,像是一張絕望的大網。她什麼都不想了,那出神的一瞬,像是滄海桑田那樣長。
「那些自出生就被灌輸的,所謂正確、亘古不變的道理,難道就都是對的嗎?」
最後留在腦海中的,只有這一句話了。
明曜那雙琥珀色的淺瞳緩緩轉向了床尾巨大的、血腥氣濃厚的刀。她想殺人——難以遏制的那種。
第27章惡靈相
四周天旋地轉,遠處此起彼伏的慘叫如利鞭般將明曜的魂魄一寸寸抽散。她被丟到榻上,臉色慘白,只有右臉紅腫的巴掌印驚人得顯眼,男人蛇瞳般陰冷的雙眸在那傷處凝了一瞬,很快厭惡地別開。
下一瞬,明曜感覺腰間一緊,整個人天旋地轉地,被以一種極其屈辱的姿勢按在了他的身下,他一掌壓著她的肩,一掌粗暴地扯著她的裙擺往大腿上帶。那兩雙陰惻惻的大刀就掛在她的頭頂,余光中甚至能看到其森然的刃。
深秋寒涼的空氣激得她雙腿發顫,與之一同落在她裙底的,卻是一道逐漸滾燙危險的目光。耳邊的哭喊還在無休無止地持續,明曜渾身都在抖,她終於在此刻,在遠處的求饒痛呼中,在近處的淫惡目光中明白了她與那些女人面對的情景。
她不是傻子,也不是不懂欲望,只是她從未直面過這種無關乎任何情愛的性。在這些人眼裡,她們是毫無區別的符號,是征服發泄過後可以被隨意丟棄的物件,是生來便註定要容納世間所有不公的器皿。
只有這些東西,才可以讓人如此輕慢地對待。
可她們明明不是。
棄離孬夫獨自行商的薛夫人不是,從小跟在她身邊四處奔走的那些婢女也不是,病弱寡親拉扯幼女的谷向杉不是,少年老成內心柔軟的谷莠也不是。可是她們都被當做死物那般,被一次次埋入了泥濘當中。
那並非個例的不幸,那不幸是出生那刻即被烙印上的,被無視、被淡忘、被習以為常的標記。它並不能被掙脫,只能被平穩和安逸的生活掩蓋,甚至這種不知何時便煙消雲散的遮掩,才該是難得的個例。
比如呢,比如明曜在北冥,在西崇山的那些歲月。山中別無事,只道浮生閒。是她從未睜眼看過人間,才長出那樣一雙過濾了所有醜惡的眼睛,是她遲鈍了太久,才以為所有人都會和她有商有量地交流。
是她曾經觸到過低眉垂目的神明,才以為自己可以平視一切。
她忽然笑了起來,那雪玉般柔弱無骨的身軀聳動,骨肉勻停的纖腿在半遮半掩的裙裾下輕輕地顫抖著,她笑得無聲,因此也像是慟哭。這種柔軟美麗的姿態刺到了男人早已躁動至極的神經。
他的手掌死死握住了少女的腿肚,然而下一瞬,一隻冰冷柔然的手又按上了他的。
明曜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到在這個情景下顯得格外詭異。
「你這個地方,叫什麼寨?」她這樣問。
男人愣了一下,鬼使神差地回應:「黑凇寨。」
少女的手移開了,然後他看著她輕輕哼笑了一聲,如小動物一般回頭望向他。她側過來的是那半張完好無損的臉龐,琥珀色的桃花眸水波瀲灩,小巧的鼻尖泛著生動的紅,嘴唇顏色很淡,但輪廓精巧美好,正中一點唇珠像是花蕊上懸墜的水滴,純真到令人輕易便生出把玩蹂躪的邪念。
男人急不可待地探過身,將少女按在身下,像是想去觸碰她的嘴唇……
然而下一瞬,快到難以計量的一瞬,他清晰地看到明曜那雙琥珀色的瞳孔中划過一道妖異的明黃。
頭頂懸掛安置的兩把大刀就那樣毫無預兆地落了下來。刀刃朝下,沉重地,精準地,砍下了男人的頭顱。
他感到眼前一陣天旋地轉,大半的視線都被血污模糊了,他看到自己殘缺的身體仍然如淫獸般撐在榻上,他看到自己日日擦拭的大刀沾了血,重重砸在了地上。
然後是緊接著掉下的另一把……它就那樣詭異地打著彎,重重朝仍在滾動的腦袋劈了過來。
正中,分半。
一整天的晴日,隨著一聲悶雷,天空開始落雨了。
一個銀髮的,身材嬌小的少女提著刀從黑凇寨寨主的屋中走了出來。她光著腳踩在地上,淺藍的衣衫凌亂,裙擺也被撕開了一道不小的裂口。
她的皮膚晶瑩雪白,裸露的小腿纖細筆直,沒有肌肉,像是不曾下地走動過似的。也是因此,她那柄刀尖划過地面的大刀,在這雙腿旁邊顯得非常違和。違和到透出幾分詭異。
大雨越下越大,雷雲仿佛懸在明曜的頭頂,更為詭異的事,雖然少女看似不急不緩地邁著步子,可她整個人,卻確確實實地,在以一種令人瞠目結舌的度朝某個方向而去。
「哄!」
一間木門被大力轟然衝散,碎木飛屑般被雨水砸落在地,那雙淺眸掃過屋內驚慌而視的人臉,一、二、三、四、五……
站著的、坐著的、俯身的,赤裸的男人,她數不完。女人,被那一堆堆的肉|體遮擋,她看不見。
明曜的腦子已經轉不動了,她感到淚水混合著雨水不停地往下落。
她長得太漂亮了,銀髮紅唇,是那種沒有任何危險性的靡麗。因此哪怕她提著刀站在雨里,也還是沒有任何威脅的樣子。那些男人伸出手,試圖去拉她。明曜沒有躲,踉蹌栽進屋子,然後輕輕哼笑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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