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护卫惊觉,却也被他的打扮唬住。要不说人靠衣装,马靠鞍,若郑到平平常常来,说不得便被撵走了。
有一人上前来攀谈,还算客气:“老仙师哪里去?为何在此唉声叹气?”
郑到摇摇头:“我看你府上好重的鬼雾哩,恐有些祸端。”
那人倒是没骂郑到乱讲,而是表情动了动:“老仙师,且莫忙动身,来者皆是客,待我通禀一声,与您接待一二。”
说罢他入门中,一会又出来一人,头戴束髻小帽,一袭靛青长衫绣着银边流云纹,两撇八字胡,天生了一副笑脸。
“老仙师,见礼了。”
来人作了一揖。
郑到也作揖还礼:“幸会。”
他观郑到一幅仙风道骨,虽白白胡却不显老态,反有几分气宇轩昂。他疑惑如今难民袭来,此地已封城,郑到从何而来?这实在怪异,他便觉得郑到说不准真有本事,想先留下也无坏处。
“我乃府上管家,如今府内正行法事。我仙师能大驾光临,我家老爷想必会十分欣喜,愿请仙师入府内,我等也好款待一二,结个善缘。”
郑到听见府内在做法事,心中打鼓:“莫不是碰见同行了?也不知修为如何。”
他初到此地,对海啸情况也不甚了解,还想求一份地图,若是现在躲了,恐又要拖延些时日,争夺机缘本是争分夺秒,他从崚州来此还怕有些慢了。
迟早是要碰见其他修士的,先去看他一看再说。
“如此,贫道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请,请。”
说管家在前引路,郑到紧随其后,穿过几条连廊走过几道门,但见那白石作路纤尘不染,雕栏玉栋宝光潋滟,大小花园层层套叠纷繁往复,墨竹、芭蕉、香木,玉兰、琼花、木棉,绒绒绿绿,芳芳艳艳,一路美妙不提。
郑到脑中却总浮现出那只煮熟的手臂,城外的荒地千里,路边横陈的尸体。
且道几次辗转,两人到了中央庭院,名曰正泰园,当真个宽宽敞敞,一道清流绕台而过,两岸奇山怪石,林木鲜花如波涛起伏,缤纷绚烂,实为先前所有景致的总和。只可惜细雨纷纷,天空阴云一派,若晴空朗照时来,又该何等光明。
郑到与管家出檐下,侍女纷纷举伞来遮,彩带飘飘,香风绕绕。两人过拱桥,河中锦鲤游拢过来,或金或红胖嘟嘟的可爱,原来扶手上玉笥中盛满了鱼食,而鱼食上方又还有一片小伞挡雨。
郑到走入园内,催动法术定睛一看,只见那庭院中央用木头搭了一座法坛,坛上摆着红木供桌,放了些数尺高的香蜡,周围贴着朱砂画的黄符。有一山羊胡黄袍老道正在坛上作法,他左手木剑,右手摇铃,威仪具足,时而蓄势,如虎待,时而跃起,如鹤展翅,真舞得个虎虎生风,看得坛下老爷与夫人少爷们惊呼连连。
而在法坛另一侧,两个小道士,正将符箓烧成灰,制成符水,散与排队领取的众人。
管家与郑到说到:“这位黄仙师,在本地也是大有名气。前几日我府前有人乞讨,老爷怕引来更多不轨之徒便将他们轰走了,不期隔天竟有人死在门口,府内又有多人患了怪病,所以才有了这场法事。”
郑到收回目光,不再紧张只心道:“哼,凡人。”
原来不是那修仙的同行,是神棍的同行。
郑到点点头表明清楚了原委,由管家引荐来到老爷面前,老爷却有些怪罪管家,明明已请了黄仙师,为何又带个人来?岂不令黄仙师心生不快。
郑到见此,心中念咒施法,一阵邪风刮起,呼啦啦黄纸纷飞,油伞扯破,人群惊呼不停,柔柔弱弱的侍女尖叫着跌倒一片,只在地上哭哭啼啼,那黄仙师正跃起,被风刮下台来,摔了个狗啃泥。
“唉呦呦,怎生回事,快把黄仙师扶起来!”
陈老爷举着手臂挡风,一时慌了神,转过头看见郑到一动不动立在原地,又看了看趴在地上的黄仙师,连忙道:“这位仙师,有失远迎,不知尊姓大名?师承何方?”
“贫道姓郑,无师,在北惶大山中悟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