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吾指了指自己的脸,满脸疑惑地问道:“我脸上有东西吗?”
无情气急,一巴掌拍开他的手,差点就想翻个白眼,他面色不善地斜了陆吾一眼,道:“你脸上没有东西,但地上有。”
陆吾蒙了一瞬,看向地面,“地上什么都没有啊。”
无情转身就走,留给他一个气冲冲的背影,声音还带着些许气闷。
“怎么没有?碎了一地的不是你的情商吗?”
陆吾:……
陆吾跟上无情,正打算跟他理论,却见远处飞来几只瘦了些许的山雀,两只落在陆吾右肩,两只落在陆吾左肩,还有一只扑棱着翅膀,最后落在陆吾头顶。
陆吾提溜着头顶上那只山雀的翅膀放在自己掌心掂了掂,觉得轻了不少,于是捧着那只山雀嘀嘀咕咕:“几个月没喂,居然轻了?”
走在前面的无情脚步一顿。
不会是自己喂的桂花糖水的锅吧?
无情停下脚步转头看去,就看见那只山雀在陆吾手掌心翻腾,蹭来蹭去,肩膀上那四小只还叽叽喳喳的叫。
无情走过去给那几只鸟提溜起来一个个往天上一扔,然后拉着陆吾的手腕走了,徒留几只鸟在天上扑腾着翅膀骂骂咧咧跟了一路。
无情不屑,反正他也听不懂鸟语!
陆吾不由觉得好笑。
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跟几只鸟置气?
陆吾任由无情拉着回到宗宫,洗去一身风尘后湿着头出来,无情坐在院中石桌旁跟那几只鸟打架。
无情故意伸手指逗那几只鸟,给鸟惹急了要啄他,然后他猛地把手抽走,让鸟啄了个空,还把站在石桌边缘的一只鸟一指头掀翻,从石桌“啪叽”
一声掉到地上,鸟急了,飞起来伸爪子要抓他头顶,又被他一袖子打飞,另外被欺负自闭的三只排排蹲在树枝上,压根就不敢下来。
陆吾看的好笑,靠在门边看了好久,笑的腮帮子疼,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无情的视线这才转移到他身上。
视线在空中交汇的那一刻,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和喜欢的猫或物待在一起,时间好像就过得特别快。陆吾离开的时候,无情几乎是数着日子过,但陆吾回来后,似乎转眼间山林就红了,没一会儿冬天就到了。
初雪降临的那日,陆吾正好在院中练刀。
雪落下时纷纷扬扬,刀光映雪,染霜白,陆吾手中的刀不是断罪斩邪,只是一把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刀,但是当雪越下越大,模糊了视线的时候,无情在屋内煮酒,隔着雪帘看向陆吾时却恍然觉得自己看到了翩舞的大雁。
挥舞的刀在空中闪过寒光,飞扬的雪被扬起,如落羽,如飞絮,又如万点流光,而其间舞动的玄衣霜,翩若惊鸿。
一眼万年,大抵不过如此。
后来年关将近,陆吾去跟老宗主请假回家。而无情自来了判宗就把这里当成了家。
大概是他本就不属于这个时间段的缘故,现在并没有他的弟弟铁面,而他也不敢去找他的父母,于是每年他都是留在宗内的那一批弟子之一,但今年不知道陆吾抽什么风,居然邀请无情去他家过年。
无情踌躇不决,最终败在陆吾期盼的眼神中。
于是今年,陆吾回家的路上多了个伴。
时间总是温柔又残忍,它告诉你努力就会有结果,又教会你世事不过大梦一场。
就在无情以为他们可以一直这样走下去的时候,这场他偷来的美梦轰然破碎,一如前世晏清将他带到陆吾坟前,告诉他诸象虚妄。
“那小兔崽子又吹牛了?我可从没带他去过判宗城。”
无情嘴角笑意瞬间僵住,整只猫瞬间愣在原地。
陆吾和他的父亲很像,对万事万物都看的通透豁达,而无情看着面前几乎和陆吾一模一样的猫,只觉得浑身冷。
“您是说,他在入判宗之前,从来没去过判宗城?”
无情问。
陆吾的父亲点点头,手中一刻不停地包着鱼饺,无情只觉得头晕目眩,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厨房。
如果说,陆吾从没和他父亲一起去过判宗城,那么他们的相遇从一开始就是谎言铺就的。
也就是说,陆吾其实记得一切。
过去的爱恨苦难,他全都记得,从一开始无情的试探就败给了陆吾的假面。而这么多年,陆吾就冷静的看着无情一步步试探接近,想要陆吾重新爱上他。
无情突然觉得荒谬。
这些年他沉浸在陆吾不记得的美梦里,给自己编织着甜而柔的网,他浸在自以为是的满心欢喜里,而陆吾在过去的苦海中浮沉,看着他的甜,独自扛下回忆的兵荒马乱。
真讽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