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寿宫之中,宣和太妃坐在西窗下的炕上,面无神色的听着底下嫔妃们的闲话。
坐下为的,当然是云筱柔。
经了这些日子的调理,她的脸总算是复原了,但经了这一场折腾,可谓元气大伤,满面苍白的斜倚着软枕,原本尚算秀丽的脸又减了几分颜色。
赵贵人熬完了罚跪,被宫女搀扶着,一瘸一拐的回去。
梁妃在翊坤宫禁足,她无人可以说话,便也来了此处。
此外,还有几个没甚要紧的嫔妃。
赵贵人便加油添醋,口沫横飞,将适才在养心殿外撞穆桑榆的情形描述了一遍,又尖着嗓子道,“太妃娘娘,诸位姊妹,你们可是没瞧见贵妃那目中无人的样子。明明都是皇上的嫔妃,皇上病了,人人都该侍疾。她倒好,一到养心殿就把人都撵了去,她自个儿霸占着皇上。嫔妾忍不过,劝了她两句,倒被她反咬一口,治了个吵闹养心殿的罪名,大庭广众当着那么多奴才的面儿,去底下罚跪!这猖狂的样子,当真是罕见!”
宣和太妃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慢条斯理道,“她猖狂那么多年了,怎么就这两天,你忍不下去了?”
赵贵人鼻子里哼了一声,“嫔妾就是看不惯她那副样子。”
底下一个无号的小常在,小声说道,“只是,嫔妾这些日子听闻,贵妃娘娘也许久不到皇上跟前去了。皇上是政务繁忙,才一直未入后宫。昨儿,听养心殿外当差的小徐子说,皇上本下了口谕,命贵妃娘娘入夜到养心殿侍奉。可这一转脸,贵妃娘娘就到宝华殿祈福去了,还要李德甫捎话过去,要皇上专心处置朝政。皇上虽恼的不行,却也毫无办法。嫔妾觉着,贵妃娘娘不似往常了。”
赵贵人嗤笑道,“可算了吧,这叫以退为进,欲擒故纵!我看她,压根就是矫情,不过就是吊皇上的胃口罢了。她若真硬气,那就别去侍疾啊,硬到底才好!”
这话出来,屋中众人都觉着她有些强词夺理。
皇帝生病,群妃侍疾,这是宫中规矩,谁敢不遵?贵妃是长了几个脑袋,敢硬着脖子违抗。
赵贵人又说道,“你们不知道,贵妃进了养心殿,小半个时辰都没有出来。好容易出来了,我就瞅着她髻也乱了,衣裳也不大齐整,这是去侍疾?呸,真不要脸!”
赵贵人声色俱厉的痛骂穆桑榆,屋中一时鸦雀无声。
虽则因着皇帝的偏心偏宠,后宫群妃都不大待见穆桑榆,可当真有胆量跟长春宫对着干的,却也没有几个。
有个好事的,笑问道,“赵贵人,那时候你在哪儿,连贵妃娘娘头整不整齐,都看的那么分明。”
赵贵人言道,“我在养心殿外罚跪,贵妃从我身边过去时,我看的真真儿的。”
话出口,她却忽的窘了,这不将她那狼狈处境描述给众人听了?望了屋中一眼,果然座中几人低头偷笑。
“够了!”
宣和太妃将茶碗重重放在炕几上,目光扫过群妃,落在了赵贵人脸上,“她矫情,那也是皇帝乐意她矫情,你倒是去矫情一个看看!”
赵贵人被呵斥的白了脸,小声叽叽咕咕着什么,皇上压根不见她,她矫情给谁看。
“什么叫宠妃?!”
宣和太妃厉声训斥着众人,“去翻开史书瞧瞧,历朝历代的宠妃都是什么样子!一个个的,不读书,没能耐叫皇上看一眼,就瘟在犄角旮旯里说这些没出息的言语!”
赵贵人兀自犟嘴道,“那是她狐媚男人的本事强,旁人学不来。”
宣和太妃满面厌烦,“技不如人,那你又有什么可说的。这是后宫,不是你家后院,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做了嫔妃却不得皇上喜爱,你怪的了谁?”
言罢,重又端起茶碗。
一旁侍立的云雀见状,心中会意,向众人道,“各位小主,太妃娘娘累了,改日再来吧。”
众人遂起身,各自告退。赵贵人走了出来,跟随的宫女芷华低声道,“主子这是何苦,这些话若是传到长春宫里,贵妃多半是要记恨娘娘的。”
赵春芳轻轻叹息了一声,她如何不知?但她又能怎样。
赵家被捏在梁氏的手中,她只能拼尽全力助梁妃起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