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帆慢慢走近她,温柔地轻声说道。此言一出,倾雪不禁身子僵硬,情难自已,任由千帆将她慢慢转了过来,含情脉脉地凝视着她,同时轻抚着她的右边脸颊,关切地问道:“还疼么?”
倾雪摇了摇头,脸上滑落两行清泪,她这般柔弱无助的模样,弄得千帆几乎整颗心都要碎了,他一边替倾雪拭泪一边自责地说道:“是我无用,未能及时护你周全。”
倾雪抬起迷蒙的泪眼看着他,只见他脸上满是怜爱与疼惜之色,如此让人难以抗拒,想要扑进他温暖的胸膛寻找片刻慰藉,即使一刹那,一瞬间也好。所幸倾雪还保有最后一丝清醒,忙抢过他手里的丝帕,替自己擦拭着抑制不住的汹涌泪水,然后走到一旁镇定心神,之后方缓缓说道:“多谢二叔关怀之意,我无事。”
“倾雪,不要这般称呼我好么,这两个字是我如今最不想听到的。”
千帆上前一步,不甘心地说道。
倾雪轻声淡然说道:“可你如今的确是我二叔,而我,则是你的大嫂。”
“大什么嫂”
,千帆忿忿地说道,“不管生何事,他都不该对你动粗,此等不懂怜香惜玉之人,怎配做你夫君,如何给你幸福!”
“他只是,不想眼睁睁地看着我被执行家法,才会……”
千帆紧握她的双臂,急切又诚恳地说道:“换做是我,定会拼死护着你,义无反顾地去替你承受父亲的雷霆之怒,别说是区区家法,就算是大刑伺候,我都心甘情愿,无所畏惧!”
此言一出,倾雪心中不禁大为震撼:原来,他对我竟是这般用情至深,难道我真的嫁错人了么……可事到如今早已成定局,无法重头来过再次选择,不管怎样,将错就错总好过一错再错,累及无辜伤害他人吧。想到此处,她只得强忍哀伤,克制地说道:“你既娶了紫梦,就要好好待她,你的无所畏惧,心甘情愿也该留给她才是……唯愿你我,都能放下过往,淡却情殇;如此方能,珍惜当下所有,知足常乐。”
闻听此言,千帆缓缓放开了双手,微微摇头苦笑着说道:“可在我心里,值得我不顾一切,在所不惜的女子,这世间,唯一人。”
言毕,两人不禁泪眼相对,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却只能是无语凝噎。就在此时,天空中飘起了雪,倾雪看了看漫天飞舞的雪花,轻叹一口气说道:“我该去烟雨楼交差了,外面更深露重,风霜刺骨,二叔也快回去吧。”
说罢便缓缓转身而去。千帆怔怔地望着她的背影感慨万千:相思已入骨,惦念难回头,你的冰肌雪骨,梅影香姿,叫我如何割舍,怎样忘怀……
回到东篱楼之后,千帆现紫梦已在偏厅等候着他,看到他之后赶紧迎上前来,娇嗔地说道:“这么冷的天,二爷一大清早去哪儿了呀,我给你炖了燕窝粥,赶紧趁热喝一碗暖暖身子吧。”
“你让桃红送来也就罢了,何必自己辛苦又跑这一趟。”
千帆避重就轻地说道。“服侍夫君你,是妾之所愿,本就甘之如饴,何来辛苦而言?”
紫梦巧笑嫣然地说道,接着又一眼瞥见他手里拿着几枝梅花,便忙伸手想要将其接过,怎料千帆并不打算给她,只是淡淡地说道:“我自己来。”
说着便自己找了一个青花瓷的花瓶,将白梅插进瓶中之后,又仔细地摆放齐整,反复赏看。紫梦默不作声地取了一方干净的手巾,站在他身旁准备随时递予他。如此一来,千帆倒也有些不忍,他只得接过手巾,将手轻轻擦了擦,走到餐桌旁就坐。紫梦见状赶紧跟了上来,替他盛了一碗燕窝粥之后,便坐在他对面,边看着他喝粥边殷切地问道:“口味如何?”
千帆略略点头表示回应。
他这般的惜字如金,令紫梦禁不住有些失落,只得搜肠刮肚的想些新鲜事,好与她夫君多说会话。她看着那几枝白梅突然心下一动,忙不迭地说道:“听说大伯为倾雪打造了一片暗香林,里面遍植梅花,既清香又好看,什么绿萼啦玉蝶啦,都是特意命人从江南移植过来的,这般大费周章只为博佳人一笑。如此看来,他们夫妇还真是琴瑟和谐呢,身为倾雪的表姐,我亦替她感到欣慰不已。”
“哦~你真的这样看么。”
“难道”
,紫梦有些不解地问道,“你不这么认为?”
“送些身外之物最是唾手可得,奉上真心一颗才叫难能可贵。”
千帆嗤之以鼻地说道。“话虽如此,不过做人有时也得学会退让三分”
,紫梦若有所思地说道,“那日倾雪确实不该言辞莽撞,惹恼父亲,难怪大伯会出手教训她。”
“哼,慕傲山根本就是妄自尊大,有勇无谋的一介莽夫,今后休要在我面前提他。”
千帆有些恼怒地说道,说罢他也无心喝粥,将碗筷撂下,拿了花瓶便往书房走去。紫梦心酸地盯着他背影,眼中噙泪喃喃道:“你去暗香林是为了偶遇让你牵肠挂肚的她吧;雪下折梅也是想要以此来寄托思念之情吧。难道她竟那样完美无瑕,令你的眼里心里再容不下其他女子么?”
来到书房后,千帆便随手轻掩房门,将一切繁杂隔绝在外,然后坐到书桌前研起墨来,研罢墨,对着那几枝白梅,专心致志,一笔一划地描画起来。画完白梅,又在梅花的枝干和花瓣上,着意添上了几许飞雪,纤尘不染,纯洁无瑕的雪,像极了质朴天真,从不矫揉造作的她。真想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抚慰,给予她所有的温暖;彼此相拥而眠互诉衷肠,以解浓烈相思之苦。想到此处,他不禁在画旁题了几个字,写道是:梅影香姿,暗香浮动;冰肌雪骨,冷落绝俗。写罢又了一会呆,接着低声喃喃吟道:“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寒依疏影萧萧竹,春掩残香漠漠苔。自去何郎无好咏,东风愁寂几回开。”
正在收拾桌子的紫梦,突然听到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回头看去原来是水寒霜带着她的两个贴身丫鬟,依次走了进来。紫梦忙放下碗筷,垂手低头恭恭敬敬地唤道:“姐姐。”
“嗯”
,水寒霜应了一声后,便不可一世地问道,“我怎么听说,你才刚过门,就使性子与千帆置气,惹他不痛快了是么?”
“此话从何说起,妹妹实在不知。”
紫梦睁大了眼睛,委屈地说道。“不然他怎会凌晨都不睡,反倒跑出去散心,外头冰天雪地的,把他身子冻坏了,你可担当得起么?”
面对着她的连声质问,紫梦不知如何作答,只得吞吞吐吐地说道:“许是,二爷觉得有些心烦意闷,因此才……”
“这就奇了,按理说你俩刚刚喜结连理,正是浓情蜜意,卿卿我我之际,何以他反倒会觉得心烦意闷呢?”
她仍旧不依不饶。闻听此言,局促不安的紫梦愈无言以对,她总不能将千帆仍对倾雪念念不忘之事和盘托出吧,如此她不但会落个搬弄是非的罪名,更会陷入无地自容的不堪处境之中。想到此处,她少不得息事宁人地说道:“都是妹妹无能,我会好好反思己过的,还请姐姐见谅,日后能不吝赐教。”
此言一出,水寒霜倒也不好再说什么。恰好她一眼瞥见了餐桌上的燕窝粥,便借机奚落道:“看来妹妹你的手艺,不大合咱们夫君的胃口呢。”
“确实是我太过自作聪明了”
,紫梦索性贴上来,挽着她的胳膊亲热地说道,“往后,我一定得跟姐姐你多取取经才是。”
“家有菩萨不拜,枉学佛教多年,说得便是你这种人”
,水寒霜四下顾盼一番后问道,“千帆呢,怎么不见他人?”
“哦,我想着,他起得太早必定有些累了,便嘱咐他去睡个回笼觉。”
“那……他今早没冻着吧,我看看他去。”
水寒霜颇有些不放心地说道。“二爷吩咐过了,无事莫去扰他清梦”
,紫梦笑说道,“要不去姐姐你那儿吧,妹妹还需向你请教,如何将燕窝粥熬得恰到好处呢。”
接着便不由分说将她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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