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轮到姚瑶和姚知渝来接班,后者抱着两本作业和一碗汤泡饭,一进门就拿病房当自己家,又是挪桌子又是搬椅子,完事还一屁股坐到病床上。
“这是我妈做的,快吃吧,不然糊成团了。”
姚知渝拆开一次性筷子递给黎风闲,往书包里抽出笔盒和手机
他左手拿着手机下飞行棋,右手写作文,嘴巴也没闲着,口角生风讲了一大堆学校里的八卦,从二楼洗手间爆水管到数学老师气得破音,能说的全说了个遍。
姚瑶啃着苹果监督黎风闲吃饭,姐弟俩识时务地抹杀掉所有与黎音相关的话题,也没提起那间地下室,犹如什么都没生,只是换了个场所聊天做功课。
此后的十多年,黎风闲再也没有和谁主动聊起黎音。
这间地下室仍保留着当年破破烂烂的模样,没有人踏足、没有人问及,久而久之,他也习惯了这种生活。
因此在梯间看到叶筝的一瞬,那四处漂浮的尘粒好像有了黏性,将脏污的过去林林密密地串在一起,警示他这里不是叶筝应该来的地方。
黎风闲相信叶筝不是存心走进地下室的,门一贯锁着,钥匙在他手里,如果没被外力破开,那只能怪这万分之一不到的巧合。
于是下来前,他特意检查了一下门的锁舌,里头似乎有什么东西卡住了挡板,弹簧迟迟不能回弹,门板轻力一碰就能推开,别说猫,风大点都能吹动。
叶筝住进闲庭这段时间,几乎从不查探他的隐私,仅有一次也是在问手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没有刨根究底、过分逾越,连说话交谈都保持规矩的距离,尽了一个“客人”
应有的义务和责任,给予入情入理的关心以及远近得当的谦慎。
所以从进门那刻起,黎风闲就有十足的把握叶筝不会主动问起这里的事。
那多此一举的提问更像是为了某种私欲而存在。
尽管这看起来非常矛盾
他一边抗拒回忆往事,一边拿往事当筹码,去验证一件心知肚明的事。
既然能快且坚定地下结论,又何必做多余的试探?
想到这里,黎风闲心上流过陌生的情绪。
这有点出他的预期。
将三个相框依次放回抽屉,刚合上,他就接到薛淼打来的电话。
地下室信号不好,语音像被电过一样,断断续续听不真切,薛淼一连喂了好几声,等黎风闲上楼后她才说出第一句完整的话。
叶筝坐在沙上边吃水果边看剧本,脸鼓鼓的,小猫抱着他手臂,扯长脖子去嗅那颗苹果。
快舔上苹果皮时,叶筝转了转手腕,将整个苹果拢进掌里:“给我老实点。”
扑了个空,小猫悻悻收回舌头,向后退两步。
叶筝以为它终于消停了,准备继续啃苹果,可下一秒
小猫呼啦跳到对面的茶几上,瞳孔急骤张大,出粗涩的“哈”
声。
“凶什么凶?”
叶筝翻过一页剧本,指关节往腿上一敲,“睡你的觉去。”
黎风闲移步到沙后,静心听薛淼讲话,良久才答了句:“好,我马上过来。”
阿姨解下围裙从厨房出来,见黎风闲回来了,便问:“风闲,今晚在家吃饭吗?”
“不用了。”
黎风闲收回目光,“闲庭有事。”
“那好。叶筝呢?晚上想吃什么?”
叶筝有点愣神,总感觉脊骨被一股热流烫过,烟烟,中枢神经都烧短路了。
他半低着头,双眼锁在剧本的第一行,糊里糊涂地将阿姨的话接了上去,顺着剧本念:“今晚我来做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