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自已就像是在触碰着一个易碎的泡沫,好像再多用一分力,便会将泡沫彻底戳碎,只剩下在阳光中炸裂开的水汽残影。
伊森和欧文也都赶来了病房,坚守了三天三夜。
欧文在急匆匆赶来后第一眼看到床上那个苍白虚弱的小岛时泪水就决了堤。
而伊森想尽了办法也没能让江屿白开口跟自已说一句话,很明显江屿白的心理情况已经非常糟糕了,可自已作为一个专业的心理医生在此刻却无能为力。
盛云野还没闯进病房时,就听到了玻璃碎裂的声音和病房里凌乱的脚步声。
醒来的江屿白又一次拽下了头顶的输液瓶,被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的盛千阳紧紧圈在怀里。
江屿白那双漂亮的眼睛睁的大大的,但乌黑的瞳孔却仿佛蒙着一层雾气,好像没有焦距一般,头顶柔和的灯光映在他涣散的目光里。
盛千阳搂着颤抖不止的江屿白,搂得那样紧,像是要将他揉入骨髓一般,眼底一片猩红,像一头被逼到了穷途末路的困兽。
病房里安静到了极致,甚至能听到江屿白牙齿打颤的声响。
“哥。”
在一片静谧中,盛云野上前一步,迟疑了半晌还是开了口,“让我试试吧,让我跟小岛说说话。”
男人恍若未闻,只是将下巴蹭在江屿白毛茸茸的脑袋上,胳膊紧紧将他圈在自已的腰际,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声音嘶哑地说了句:“……滚。”
“哥,你要是想救小岛,就让我试一试。”
盛云野坚持着,又向前迈了一小步。
“盛,让他试一试吧,我们……我们不能放弃一丝希望。”
站在一旁的伊森劝道,“他们年龄相差不大,之前又救了小岛,也许小岛真的愿意跟他交流。”
伊森和欧文将已经没什么力气的男人从病床上扶下,拉出了病房。
没有人知道那天盛云野在病房里跟江屿白都说了些什么。
但是从盛云野走出病房的那刻起,江屿白真的没有再像过去一样每时每刻都存着寻死的念头,而是终于乖顺安静了下来。
盛千阳跌跌撞撞冲进病房时,看到小岛蜷缩在洁白的病床上,整个身体都陷进了被子里。
在向他走近的那一刻,借着头顶洒落的灯光,盛千阳在自已水雾雾的视线里恍惚间见到了过去的小岛。
他看着小岛那柔软的发丝,白皙的脸庞,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在灯光下映出了星星点点的光。
仿佛先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还是那个爱笑爱闹爱发脾气的小少爷,从小就生活在家人朋友的爱里,一生顺遂无虞,平安喜乐。
直到盛千阳走近,直到小岛的脸庞近在咫尺的时候,他才发现从那双漂亮的眼睛中散出来的光是多么的清冷冰凉。
像是已经没有了感情,不喜不悲,让人摸不到也抓不住,仿佛下一秒就要化作烟尘被风轻轻吹走。
“小岛,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冰凉的泪滴顺着盛千阳的眼角滑落,砸到地上。
他的脊背疯狂颤动着,用最温柔的力度把小岛搂进怀里,温热的手掌细细摩挲着他的脸颊。
就在那一刻,周遭的一切仿佛都被潮水淹没,呼啸着远去,连空气都纷纷扬扬化为了虚无,世界安静到了极致,仿佛只剩了他们两个人。
盛千阳就这样沉默地抱着他的小岛,仿佛怀里就是他的全世界。暖黄色的灯光洒在他们身上,像一场盛大瑰丽的美好梦境。
是一场梦也好,盛千阳闭上了眼睛,在恍惚间这样想着。
那就让我不要再醒来。
就这样一直抱着他吧。
……
一周后,江屿白出了院。
临近五月份的纽约,已经有了夏天的味道,盛千阳却还是不放心地给江屿白套上一件薄外套,江屿白乖乖地任他摆弄着胸前的纽扣,安静的像一尊漂亮的小雕像。
回到家里,欧文乐呵呵地迎上来,牵着小少爷的手将他带到餐厅坐好。
桌上摆满了他爱吃的那家中餐厅的菜肴,每一道菜都是按照他的口味精挑细选的,甚至还摆了几瓶欧文特意从中超买回来的旺仔牛奶。
医生建议先让江屿白在家里休养一段时间,等身体完全康复了再去上学。
于是为了不让江屿白在家里感到烦闷,盛千阳直接在家里装修了一间游戏室。
在游戏室装好的当天,他就抱着江屿白进去玩了一下午的双人成行,从起初江屿白装作不感兴趣地扭着头死活不看屏幕,直到后来他再也不肯放下游戏手柄。
“你笨死了。”
在盛千阳操纵的人物在一个山谷处死了第36回时,江屿白扁着嘴说出了从住院到现在的第一句话。
盛千阳在听到他的声音的那一瞬间,只感觉有阵阵电流通过心脏,突如其来的刺激让握着手柄的指尖都隐约发麻。
整整有好几十秒时间他都不敢相信自已听到的是真实的声音。
终于他将自已从迷蒙茫然的泥沼中拔了出来,渐渐恢复了神智,紧接着,他漾着水光的眸子里迸出了带着希冀与喜悦的光彩。
“我过不去,小岛帮帮我好不好?”
盛千阳紧张又期待地递出手柄,看着坐在自已身边的江屿白仅仅犹豫了一瞬便接过了手柄,用了不到五秒的时间就操纵着手下的人物灵活地通过了那个山谷。
盛千阳用余光扫过去,捕捉到了他脸上一个很淡的转瞬即逝的笑,江屿白的睫毛低垂着,唇角微微扬起,脸颊上勾出了一个浅浅的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