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如浩瀚怒海上的一叶小舟,被风暴本身裹挟着,飘摇,旋转,辗转进退。
他不由进入了一个想象中的险恶世界,一头扎进野兽间的抵死厮杀,偶尔他的脚尖会触到实的地面,那都会让他产生久违的安全感。
但这安全感稍纵即逝。
作为一个百无一用的人形挂件,他不得不攥紧了他所倚靠的那人的衣裳前襟,生怕一个不慎,就被甩脱在刀光剑影里。
呵……多少年了?
雍盛嗤笑,他以为自己总算有些长进变得强大,没想到这种濒死的绝境仍旧日复一日不断上演,似乎永无安息之日。
他咬紧了牙关,直到舌苔尝到猩热的血味。
不知过了多久,耳朵最终清净下来。
腰间始终稳稳当当托着他的手臂撤去,雍盛被扶正了立住。
那道檀香气息毫不留恋地散去,他站在原地静默了两息,这才抬手揭去眼上束带,讶然惊觉自己麻木的手指在轻颤。
他飞快地收拢五指,攥紧拳头,迫使指甲深深嵌入肉中,并期望这点刺痛能让不体面的战抖停歇。
这不算什么。
雍盛快且熟稔地收拢心神,故作淡定地清了清嗓音,眯眼向前方漫漫望去。
原来他已不在桥上。
而是立于河堤的一株春柳下。
甜水河泛着清淡的波光,交织纷飞的柳絮在月下飞舞,吹迷了眼睛。
他在河埠头的青石阶上搜寻到那道玄色身影。
姓幕的正蹲在那儿洗手。
赤色的血洇入澄澈的河水,蜘蛛网状扩散开来,随波消弭。
撩动涟漪的那双手瘦长洁白,骨节分明,很具观赏性,掐人下巴的时候也很疼。
雍盛倚柳旁观,忽然福至心灵,朝下问道:“诶,你们算命的通常为了在外头行走方便,会易容么?”
第2o章
毕竟骗人骗多了容易被追着打,再加上前世今生看的那些个小说话本,一个武功高强的大侠易个容算什么稀奇事儿?
雍盛的话问出口,幕某人却充耳不闻,专心洗手的姿势没有丁点凝滞。
雍盛睨着他,一拍脑门儿,得,忘了这货又聋又哑。
他只得耐心等待。
也不知这人究竟在洗什么,认真细致地洗了一遍又一遍,雍盛一度担心他把那层净皮给搓掉了。
“瞧这症状,多少沾点洁癖或强迫症。”
雍盛小声嘀咕。
过了起码半盏茶的功夫,姓幕的总算洗完了,掏出手帕仔细拭净手,方缓步登岸。
“完事儿了?”
雍盛望着他走近,尽量将话说得缓慢,好让他读清他的唇,“你没受伤吧?我的人呢?还有你那位缃荷行呢?”
姓幕的先是摇摇头,示意自己没受伤,再略略抻手,遥遥指了个方向。
展目远眺,是诀君桥。
“还在桥上?他们没事吧?”
雍盛不免有些担忧。
姓幕的再次摇头。
雍盛略微宽心,搔搔鼻子:“多谢先生仗义出手。”
姓幕的微微弯了弯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