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还不行,相卿,游之,你二人先退。去长清洞府,尝试寻找道祖逍遥子!为兄断后。”
“要退你退,我可不退!”
沈游之扬声道:“这里是师门故地,师尊灵前。若是我们退了,风骨何在?故里何在?仁义何在?”
沈游之的诘问,让风飘凌一时无话。
白相卿抵住风飘凌的脊背,灌输灵气,维持结界。
他慨然笑道:“脚下是师门,身后是苍生。大魔临世,杀人盛野,世人都退得,唯有我们退不得!”
“哪怕赔上性命,也不能让他这样下山。”
他们相视而笑,放下龃龉,找回了当年志同道合的情谊。
生死危机之时,谢景行却感受不到紧迫。他垂衣御琴,心静如水,拨弦。
古人弹琴,疾风骤雨不弹,是怕风雨扰其心志,乱其正声。
哪怕烽烟遍野,他也如坐静室,视之为寻常。
殷无极单手握剑,摧寒剑光垂地,似在轻微鸣响。
好似和其悲声。
谢景行的声音微哑,且吟道:
“黄河西来决昆仑,咆哮万里触龙门。波滔天,尧咨嗟。”
天穹日月无光,琴音如滔滔江水,回响山中,如山海虚像。
“……住、住口,不准……”
殷无极好似被悲声触动。
他头疼欲裂,踉跄着,在疯狂中失去焦点的绯眸,忽然凝聚了神光。
乐声淙淙,谢景行声音嘶哑,手挥七弦,吟唱道:
“大禹理百川,儿啼不窥家。”
“杀湍湮洪水,九州始蚕麻。”
“其害乃去,茫然风沙。”
剑意彷徨低徊,和其古乐府声。
“儿啼不窥家,哈,哈哈哈……哪怕稚儿啼了血,声声凄切,禹亦不归家?”
他清醒亦癫狂,“……不归家啊,你缘何不归家?”
谢景行指尖渗出血来,染红了天蚕丝的琴弦。十指连心。
他当然疼,灵脉疼,骨髓疼,连元神都在战栗。
但是这痛苦,比起生生碾灭他道体的天劫,并不算什么。
他连天劫都不畏惧,五百年徘徊都坚持住,死生视为等闲,他有什么好怕的?
谢景行唇边不断溢出血,漆黑的眼眸却越来越亮,锐利又决绝的执念,促使他直面不断攀升的洪荒剑意。
“被之叟狂而痴,清晨临流欲奚为。旁人不惜妻止之,公无渡河苦渡之……”
“不可再奏了,哪怕师弟有再好的根骨,也要因这一曲废尽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