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一把扶住她,别看她上了年纪,手上的力道却不小,牢牢地托着姜殊暖的手臂。
“夫人,你是卫府大恩人,不必多礼,咱们入里细说。”
说完,牵着姜殊暖的手便往里进,后面黑压压的一大群人跟着往里进,场面气派极了。
姜殊暖有些羞愧,她当初做这个决定,也只是机缘巧合,正好她不想要那些讨回来的嫁妆,而骠骑将军府又碰巧需要。
众人入了上房坐定,老太君拉着她手,固执地安排她坐于下,接着才是府中的媳妇们。
“护国夫人,自打听说您要登门,婆母日日念叨,只盼着时间早些过,能早些一睹芳容。”
众媳妇笑。
卫府满门忠烈,如今除了骠骑将军和长子,只余一屋子的女眷。
“该打,竟然打趣我这老婆子。”
老太君佯装怒,一屋子的人哄笑了起来。
这么多年来,卫府第一次传出这么欢快的笑声。
老太君语气一沉,话锋一转,“夫人,多谢你惦记着那些伤兵、残兵,他们跟着主将在战场上奋勇杀敌,临了却连一份该得的恤典都没着落,连基本的生活都成问题,老身心痛啊!
老爷在时,时常接济兵士,如今老爷不在了,他的心愿,老身替他完成。
只是苦了嫁入卫府的她们,不仅为这个家生儿育女,忍受丧子之痛,还要赔上嫁妆,耗尽资财,可悲的是,卫府掏尽所有,依旧杯水车薪……”
老太君说着声音哽咽了起来,底下传来低低的啜泣声,气氛一下子跌入谷底。
姜殊暖也被勾起了心底的悲伤,想到六年的绝望,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哀泣的神色。
老太君见状,立刻转了话头,“不说了,夫人大驾光临,本是高兴的事,倒是老婆子扫了兴。”
姜殊暖摇了摇头,“老太君,甜酸苦辣咸,本是人生滋味,避苦不言,反倒不美。
如今妾身既然做出了选择,日后亦不可能视而不见。只要妾身有一口气,定然不会无视兵士们的苦痛。
姜氏一族,能为国献力,亦算是举族的福运。”
一番话娓娓道来,令人觉得无比踏实温暖。
老太君的眼眶不自觉地湿润了起来,拉着姜殊暖的手收得更紧。
媳妇们眼见两人都情不自禁的悲伤起来,赶紧收拾自己的情绪,上前宽慰二人,说起了旁的事。
“夫人,好人有好报,令郎如今也算是皇族中人,更成了太子伴读,日后前程未可限量,恭喜夫人、贺喜夫人。”
“是啊,是啊,夫人歹运散尽,好运连连,日后全是喜乐无忧。”
“咱们府上也算沾夫人的喜气,日子也能安稳起来。”
听着媳妇们的夸赞,姜殊暖始终保持着淡然的笑意,不卑不亢,淡定自苦。
老太君瞧在眼里,喜在心上,深深为其不媚上、不媚俗的态度折服。
她不是没有听到过姜氏的传闻,只是同情多过厌恶。
当年的事,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端看定远侯,既娶了人家,若有不满,休妻即可,却忍着不休,抢夺所有的嫁妆,又将人锁在最犄角旮旯的破院子里,本身就缺了道义。
反观谢家,虽然四少奶奶做下污人清白的事,甚至下了大狱,但人家还是迎人进了家门,虽然禁足,依旧好吃好喝照顾着,未曾有半点怠慢。
两下一比较,孰高孰低自然分明。
如今见了人,老太君更加确定,错处一定是在定远侯府。
流言会不实,但人的眼神、举止、风仪是不会骗人的。
姜氏眼神淡然清澈,不含杂垢,举止温雅宜人,如春风自度,一派大家闺秀的范仪,怎么可能做下那等不知轻重,自甘下贱,婚前失贞的事?
其中定然有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