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的慌乱过后,安戈涅很快镇定下来,甚至还向提温笑了笑,仿佛惊讶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看向她。
也在这个时候,艾兰因给自己倒了又一杯酒,抬手不紧不慢的喝下去。
玻璃杯搁回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动。
所有人的视线一下子都到了他的身上。
哥利亚愕然瞪大眼睛,这位“长辈”
显然在他的假想敌名单末端,这个时候突然站出来,让他有点措手不及。西格嘴唇抿起,他没有看安戈涅,反而盯着面前桌布刚刚洒出来的星点酒渍,不知道在想什么。提温的目光在其他四人脸上来回逡巡,依然是看好戏的样子。
至于安戈涅,她情急生智,愣了一下之后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哦,你说的是我那次?我小学最后一年,一群人去海边度假那时候?”
艾兰因看了她两秒,这片刻的停顿意味深长。而后,他笑着回答:“对,那个大雨天,所有人都在别墅里玩乐,你闹着想吃镇上那家店的薄荷巧克力味冰淇淋,但是你父母不放心你一个人过去,所以就由我护送。后来我们在雨停的公园里喂了一下午鸽子,晚饭都迟到了,所有人都开玩笑这大概是你第一次约会。”
对方忽然那么配合,安戈涅反而怔了怔才回答:“你记得真清楚。”
里面的很多细节她都记不清了。
她胡乱喝下面前的起泡酒,可能是开瓶的时间长了,酒液不再轻盈,只剩复杂的涩味。
“那是一次美好的约会吗?”
提温兴致勃勃地追问。
艾兰因难得正眼看了金发少年一眼,似笑非笑地回答:“对于一个才上大学不久的人来说,带着一个小不点冒雨去买冰淇淋,还要听她抱怨学校有多无聊、回答长大之后是不是烦恼都会消失,而这些问题当时我自己都在寻找答案。这很难忘,但大概称不上夏天最好的回忆。”
哥利亚闻言,露出宽慰的神色来,显然相信了这个说法。
西格依然很安静,雕塑般地坐在原位,指尖摩挲着玻璃杯外壁,似乎很希望自己能够将它端起来一饮而尽。
安戈涅的胸口一阵骚动。这种酒桌游戏可怕就可怕在会在不经意间掀开名为日常的幕布,将费心隐藏又或是视而不见的端倪放大了、直接摆到面前。
她从他脸上挪开视线,没有说话。
“我可以追问吗?”
西格冷不防开口。
艾兰因抬了一下眉毛。
黑发少年直直地望着这座大宅的主人,话语和表情都直白得像利刃出鞘:“刚才你说的那次约会,是和安戈涅的唯一一次约会吗?”
哥利亚愣了愣,脸色立刻变得难看。提温则轻挑地吹了个口哨,向安戈涅递来带笑的眼色,仿佛在询问她是不是要站出来停止这个话题继续。
“回答追加问题似乎不是游戏规则,”
艾兰因笑笑地与西格对视,“我选择不回答。”
西格点了点头,接着转向安戈涅。他瞳仁里那灼灼燃烧的一点
光惊得她微微颤栗(),打岔的话语顿时说不出口了。
他脸上浮现出一丝古怪的微笑(),认真地陈述:“不过,如果那也算约会,我和你认识的那么多年里,看电影、去买东西、吃冰淇淋吃饭,这类符合约会定义的事……已经发生了数不清多少次。所以,我也该罚一杯。”
不等她反应,他就举杯喝光了杯子里的酒液。
咚。这次杯子放回桌面绣花餐垫上的响动有些沉闷。
艾兰因端坐原位,就像没听到西格的宣言,向安戈涅微微倾身,拦住她继续倒酒的动作,以所有人都听得到的音量说:“要不要换一种酒?低度啤酒还是果酒,还是都换成苏打水?你的脸有点红。”
“不用管我,我根本没喝几l杯,还很清醒。”
安戈涅把杯子抢回来,恶狠狠瞪他。
艾兰因无奈地回答,注视她的眼神说不出的柔和,甚至称得上纵容:“好吧,你确实很清醒——如果你那么说。”
哥利亚清晰可闻地抽了口气,因为咬牙切齿,他的表情极为狰狞。
“没有别人了?那么轮到我了,”
提温打破骤然降临的沉默,“我想想……我从来没有被心仪的异性甩过。”
“哈?”
哥利亚白眼都快翻到天上了,“是没被甩过,还是根本没追到过,所以没有被甩这回事?”
提温一本正经地解释:“严谨地说,也可能是还没开始追求,或是对方根本没有正在被我追求的自觉。以上任何一种情况都有可能。另外,一定程度上的含糊其辞在这个游戏允许的范畴之内。”
这话本身没什么问题,可他说话的时候还笑盈盈地望着安戈涅,好像她是桌边唯一的听众。
西格锐利地盯提温须臾,忽地一扯唇角:“我也没有,派拉特斯大概也没有,那么您呢?侯爵阁下?”
哥利亚张了张口,本来要抗议西格代替他发言,但随即领悟到什么,一撇嘴保持沉默,也加入了无言盯着艾兰因的阵营,意图再明显不过:艾兰因已经有重大嫌疑,那么弄清楚他现在还戴罪在身,还是已经是过去式,这一点就变得分外重要。
如果不是牵扯到自己,安戈涅乐得见艾兰因被一群比他小一辈的男孩们挤兑围攻。紧张只有半秒,安戈涅随即想到,以艾兰因的自尊心,估计不会愿意当众承认自己被甩了。来的路上他还一副根本没分手的态度呢。
“很遗憾,这样的经验我有过很多次。”
下一秒,她就听到艾兰因这么说。
他走到边上的小酒桌边上,换了个杯子,往冰球上浇琥珀色的白兰地。而后转过身来,举杯朝其他几l人一抬算是敬酒,而后将烈酒一口闷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