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过后是1月5号,段青深的三十一岁生日,他们正在去等待极光,黑洞洞的乌佩纳维克一辆车慢慢开上山,然后下车,支三脚架,装镜头,和从前的无数次一样。
梁愿醒觉得这像做梦一样,他从山坡向下俯瞰小镇,屋顶盖着雪,路灯照着他们彩色外漆的房子,恍若童话故事书的插图。
他走去段青深旁边支另一个三脚架,段青深很默契地给他递一颗16-35的镜头。
梁愿醒看着他递的镜头笑了笑,不过嘴巴被盖在面罩里,说:“我都不用说要什么……深哥,忽然感觉,这个时候甚至有没有极光都没关系了。”
当然最好还是有的,不仅因为他们转了八百次机,和向导见面前沟通时算错了时差,极夜天气下做什么都要打着手电,因大风滞留机场等等出远门常常遇见的问题,还因为马上是段青深的生日。
梁愿醒从来觉得自己是个潇洒的人,看不到就算了,世界还有那么多奇观。但今夜他踩在雪上,头顶是璀璨的北极圈星空,寒风凛冽,冻得皱眉头都没感觉,还是希望能出现哪怕一点点幽暗的北极光。
他设置好相机快门时间,查看电池余量,风如浪涌。两个人像往常一样聊天,梁愿醒看看旁边的越野车,忽然说:“不知道阿合力大哥的羊都找回去了没。”
段青深知道他是看着借车的向导弟弟想到了当初一样好心的阿合力,便说:“放心吧,天山会庇佑它的子民。”
“嗯。”
梁愿醒仰着头看了一圈天空。极光出现前往往没有任何征兆,在康克鲁斯瓦格转机的时候有同样来拍极光的国人告诉他们,无论极光预测指数如何,只要天空晴朗,月亮照射范围小,运气不错,就能观测到极光。
一切就绪,最抗冻的尼康z9开始定时拍摄,梁愿醒设置好自己的相机,向下拍房子和不远处冻海上停着的船。
“录点视频。”
梁愿醒拿手机出来,摄像头对着段青深,开始录制,“现在是当地时间晚上十一点四十分,老板已经设置好了相机,这个尼康拍的北极圈星轨之后会单独发一个短视频,好冷啊~明天就走了,希望今天能拍到极光。”
“老板跟大家打招呼。”
梁愿醒叫他。
段青深也戴着防风面罩,看向镜头,他眼型要窄一些,只露眼睛时显得冷漠。于是梁愿醒又说:“笑一点嘛。”
段青深笑了,柔和了些,就笑了那么一下。
梁愿醒在那边开始介绍拍摄参数,讲i和光圈,拍摄环境和……
“醒醒。”
“嗯?”
起先是从地平线那里的天空开始出现一小片幽幽的绿光。梁愿醒下意识地不敢相信,因为前几天在格陵兰岛其他地方一直没有极光,其他游客说自己特意找了极光猎人但一无所获。
在他以为这只是云层大气反射的一些光亮时,它开始渐渐变强,同时像被风吹拂般慢慢晃动——像一条绸缎在暗夜中摇曳,它由弱转强,生成、爆发、消失。
梁愿醒整个人僵着,凝滞了片刻后,手忙脚乱地把手机塞回口袋,要去拿相机时,被段青深握住手腕,拉到身边来:“看着它,可能就这么几分钟,尼康在连拍的。”
梁愿醒“嗯”
了声,没有再去找构图拍摄,就这样看着。也不知道有没有过零点,总之在北极光下,梁愿醒说:“生日快乐。”
“谢谢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