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仙道:“来者不善,殿下还是不要见的好。”
这人肚子里装的什么脏心烂肺,我和她心里都清楚,其实我倒有点理解她为何对旁的妃子趾高气昂,而独对我如此在意,因为我占了先皇后女儿的名头,是禁宫中最尊贵的女人。
我寻思着,若是在我没出生前就荣登极乐的太后娘娘还在的话,绝对把这女人治的服服帖帖,哪还有她跳脚的份。
若是按照往常的性子,我绝对要把这疯狗放进来好好讽刺一番,但是我实在是没有那心情,也不想看到这人的嘴脸,便让宫人随便寻了个由头打发了。
宫人前脚刚踏出去,这被晾了半天的女人竟然硬闯了进来。
我怒目圆瞪,大步上前抡圆胳膊给了她一巴掌,我的力气之大寻常人都受不住,更何况一个娇滴滴的妃子,她差点被我打的仰身翻倒过去,脸上的得意之色消失不见,她拿手指着我,我又伸出手掌,她慌乱地扯着宫人,还捂着自己的脸。
我冷笑,上去就是一脚。
不过被她扯着自己宫里的侍从躲了过去,那弓着腰的侍从哎呦一声坐在地上,捂着肚子哀嚎。
我怒骂:“这时候找本宫,你是想找死吗?滚,再不滚我拿刀划烂你的嘴。”
她似乎被我震慑住了,脸上露出一种惶恐的茫然,半天只说出:“你你你,你会后悔的,你且等着……”
我一把抽出侍卫的腰间的刀,指着那女人,她被吓得瘫软在地,谢灵仙冷眼看着,她才被侍女架着带走。
明烛殿又恢复了清净。
我捂着额头,气得手都在发抖。
朝局走势超出了所有人意料,太子接连数日杳无音讯时,皇帝忽然陷在病中。
皇帝一病不起,太极殿几乎被苦药味浸染,他迅速将近京的麒麟卫尽数调回京都,守在宫外时时刻刻监视着朝野上下与并不安分的内宫,那女人数次去告我的状,都是无果,不仅如此她的聒噪还差点惹怒了皇帝。
我知朝中一日不能无君,他忧心自己性命再合理不过,可是太子忽然下落不明,他手中又无兵权,不拨近卫给他,岂不是要凶多吉少,虽然他下放了兵权,令将领去找人,可若是地方忠心,岂会让太子就这么轻易地失去踪迹,这天下太平许久了,太多人想要搅浑这看似清澈的池子。
谢灵仙为我撑伞,我在子夜奔往太极殿,又连续数日跪在殿门外,却依旧徒劳无功,徐昆玉在太极殿外整日巡逻,秋雨打湿他的银甲,犹如黯淡的星子。
我的膝盖一片乌青,每当谢灵仙为我上药时,都忍不住眼睫湿润,却又生生的憋了回去,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她知道,我也知道。
我对谢灵仙道:“皇帝比谁都更爱惜他的命,或许他已察觉到自己时日无多,便无论如何也不在意太子了。”
谢灵仙察觉出我的弦外之意,郑重道:“不管殿下做什么,莲牙都会站在殿下这边,我会帮殿下完成想要做的事,殿下放手去做便好。”
在这个秋雨连绵的秋日,我做了此生最是大胆也最为凶险的决定。即使我登基为帝,却依旧会在秋日梦到这晚,辗转反侧而久不能入睡。
我提双剑,带着兵马夜闯太极殿。
在兵戈与马蹄声中,我推开了殿门。
皇帝似乎并没有预料到我这个女儿会犯下这样的死罪,这条垂暮而尚在病中的苍龙目光阴沉的盯着我。
他道:“萧蕴,你可要做大逆不道之事?”
我摇摇头,瞥了眼手中的长剑,道:“陛下还记得母后生辰,我手执双剑而舞……儿臣今夜不是来取陛下首级,只是想为陛下最后再献上剑舞。”
那年我才十岁,长剑舞的极好,母后虽带着病容,可是脸上却仍然富有光彩,但我的父皇却在那次看中了我殿中为我伴舞的侍女,对她的大加封赏即是对我的嘉奖。
那次生辰后不久她忽然病重,不过数日便与世长辞。
但是皇帝在做什么?
他带着新宠在太极殿夜夜笙歌,在母后崩世后他做了什么,不过是将新宠厌弃以示对母后的思念。
在寒彻骨髓的兵刃相交声和寒蝉嘶鸣声中,我每一次挥舞剑刃都无比想要取他性命。
可是我不能,他终归是我的父亲。
一曲舞罢,在遍地宫人的尸体与滚烫的热血中,我丢了剑跪在他跟前,道:“父皇,我再叫您一声父皇,十岁那年我没有讨赏赐,这一次就让我讨赏吧。”
他仍没有说话,只是胸膛还剧烈起伏着,代表他现在并不平静。
我深深叩首,道:“请父皇把兵符赐我,带太子回朝!”
兵戈声渐渐低下,我的人占了上风,在空荡而寂静的大殿中,我又重复了一遍。
“请父皇把兵符赐我,带太子回朝——”
他终于开口,问我:“你这是在逼宫?”
我抬起身子,绷直了身体,一字一句道:“若是陛下答应,这不会是逼宫,但若是陛下不答应,那就当是逼宫吧。”
看着他的眼睛,我似乎看到了我自己,狠厉却绝不甘心,亲人似仇人,仇人似亲人,无声的对峙终于还是以拿到兵符作为收尾,我攥紧了麒麟形制的兵符,一甩衣袍,快步走到殿门外,扬声道:“麒麟军听本宫号令,虽本宫南下擒反贼萧歧,即刻出发。”
人群忽然起来骚动,又立刻回复安静,紧接着便是一声声的“听殿下号令”
,我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们,在兵甲之中找打了披着斗篷的谢灵仙。
皇帝已年老以至于宫内有起异心的人再寻常不过,但是事态比我想的更为严重,诺大皇宫之中全然可信之人竟只有谢灵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