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在干什么……他在干什么……
不知不觉中,弗雷德里克走到了二楼,又是熟悉的缪斯回廊。
这一次,阳光洒满了整条长廊,而无论是前方还是身后,都没有出现任何人的身影。
弗雷德里克轻笑了一声,落寞地低下了头,喃喃自语道:
“我这是……干什么。”
远远的,在一片耀眼到令人眩晕的金色光芒中,传出了一阵悠扬磅礴的乐声。
他听见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
那声音说出的每一个词都模糊不清,难以捉摸,像卡壳的胶片唱机那样刺耳。但他却觉得这声音陌生又熟悉,好像经常回响在耳边。
那片梦幻的、美妙的、令人向往的金色光芒里仿佛藏着他的毕生所求,是他倾尽所有付出一切,毁灭自我,也要靠近那片光芒……
他看见一群有着相同姓氏、发色、家徽的人们醉心于演奏各自手中的乐器,共同组成这辉煌灿烂的金色光芒……而站在他们最中间,手持着指挥棒指挥着所有人的那个人的身影……为什么如此熟悉……
那是他吗?是他自己吗?
他像是被那副美好的景象吸走了神魂那样,情不自禁地朝那个遥不可及的身影伸出了手,但乐声还在继续,金光还在蔓延,唯有他重新跌回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一阵撕裂的痛楚遍布全身,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他的身体里分裂出去,于是他的神经根根崩断,血肉片片分离,他倒在地上凄厉地惨叫起来,金光之中的那个“他”
突然回过头……
那人长着和自己相似的脸,却又不是他。他虚弱地匍匐在地,只能仰望着那个金色而遥远的身影。而就在他身后,从他身上分离出来的那个血肉模糊,发出一阵阵刺耳模糊的噪音的怪物猛地将扑在他身上,狠狠掐住他的脖子……
他被怪物压在身下掐住咽喉,求生意识在脑海里尖叫着要他挣扎,反抗,但不管他怎么挣扎反抗,都掰不开那双手,他呼吸困难,眼前发黑,快要失去意识之时,那团想要掐死自己的血肉中浮现出了一张熟悉的面庞……
散落的血肉逐渐演变出了一张与他无比相似却又不同的人脸,“祂”
的轮廓逐渐清晰,用如同厉鬼般居高临下的眼神俯视着他。
“啊!”
弗雷德里克克雷伯格噩梦中惊醒,像是溺水之人终于浮出水面那样大口喘息起来,心脏砰砰直跳,久久不能平息。他用颤抖的手摸了摸额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整个人已经被汗水打湿了。
自己今天可是特意打扮了一番,穿着一件和平时的风格完全不同的海蓝色大衣,换了个新发型,现在全都毁了。都怪奥尔菲斯……该死的英国佬……害他做了这么一个噩梦,现在自己肯定脸色惨白,气息虚弱,又流了这么多汗,还怎么去参加联谊会啊。
事情的起因是弗雷德里克在欧利蒂丝庄园接受了几天奥尔菲斯的暂时标记,情况得到了稳定,可以在抑制剂的辅助下去人多纷杂的地方了,于是决定早点找到合适的alpha伴侣,好能早点远离奥尔菲斯。
本来弗雷德里克是打算自己找人送他去联谊会现场的,结果不知谁把他要去联谊的消息告诉了奥尔菲斯,这家伙就非要亲自送他不可,擅作主张把弗雷德里克拽进车厢还把车门给锁上了,然后家厚颜无耻地回头跟弗雷德里克留下一句他马上回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作曲家一直坐在车厢里从天亮等到天黑,甚至睡了一觉alpha也没回来。
……他这是什么意思?阻碍自己寻找伴侣吗?可是每次弗雷德里克和奥尔菲斯亲密接触时,他又表现的对自己没那个意思。
当每晚定期的临时标记时间到来时,弗雷德里克会用颤抖的手拆掉保护颈圈,露出脖子后面脆弱隐秘的oga腺体。奥尔菲斯也不管oga恐惧瑟缩的微表情,没有任何铺垫,直接扶住了他肩膀张嘴就是一口,虽然现在在弗雷德里克的强烈抗议下温柔了不少,咬的没那么狠了,可最脆弱最敏感的部位被他人叼在嘴里的感觉终究不好受,但弗雷德里克出于贵族的自尊,又拉不下脸来跟奥尔菲斯说他其实有点害怕。
奥尔菲斯……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弗雷德里克解开了领结和衬衣最上面的扣子,给自己扇了扇风,虽然家临走前给车窗留了一条缝隙保证他不会被活活憋死,但车厢内的空气还是有些闷热,估计自己的前额的刘海已经被汗水浸湿黏在脸上了,这副模样是没办法去参加联谊会了,只能以后再说了。。
就在弗雷德里克刚准备放弃联谊会的时候,奥尔菲斯恰好就出来了,就像踩好点了一样精准。他对于没有半分愧疚,一边整理礼服的衣领一边仰首阔步地走了出来,弗雷德里克看见他的一瞬间就气得皱起眉头,对他怒目而视。
出于教养,他还是克制了自己对着家破口大骂的欲望,礼貌地敲了敲车窗,以此表达自己的不满。
“嗯?有话想说?但非常抱歉,克雷伯格,现在时间紧急,联谊会马上就要来不及了。”
到底是因为谁才时间紧急啊?不,现在要赶紧传达自己的想法,他已经不想去联谊会了,他想回房休息……
“所以说我已经不想……”
奥尔菲斯把车门关的震天响,盖住了弗雷德里克的后半段话,然后一脚踩在了油门上,汽车嗖地一下窜了出去,弗雷德里克下意识想要握住什么,但奔驰颠簸的车速不给他机会,下一刻,奔驰的汽车碾过一个减速带,弗雷德里克整个人腾空了,屁股和双脚都离开了座位。
“奥尔菲斯——!!”
奥尔菲斯在前排好像没听见他的尖叫声一样继续飙车,一个急转弯,啪叽一声,弗雷德里克的脸砸在车窗上,要不是有挡风玻璃在,估计他都会被直接甩飞出去。
“奥尔菲斯——!停车——!!!”
他感觉自己的胃里好像上演了一场马术比赛,十几匹赛马在肠胃里奔腾赛跑,其中一匹好像还逆流而上,爬到了他的嗓子眼。
“呕——”
最后还是弗雷德里克实在没忍住,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干呕声,奥尔菲斯才突然一个刹车停了下来,老实打开了车门,弗雷德里克哆哆嗦嗦、脚步虚浮的小跑下了车,然后止不住地干呕起来。
糜烂腥臭的秽物从嘴中漏出,他蹲在地上,不断地咳嗽,眼角流出了生理性的眼泪。但导致他如此狼狈的人毫无愧疚,甚至还乐呵呵地背着手走过来说风凉话:
“诶呦,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你在车厢里坐了那么久也没系安全带,你没事吧,我们已经到了。”
“奥尔菲斯——”
弗雷德里克咬牙切齿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却被对方递上了手帕,提醒他擦一下嘴角的呕吐物,还有注意一下周围人的目光。
四周的风景早已从欧利蒂丝庄园的森林与荒野变成了城市的车水马龙和灯光,周围停靠着不少豪华轿车,不远处的露天花园里聚集着上流社会的男男女女,点缀着鲜花香水和美酒,散发着混杂信息素的味道——
弗雷德里克慌忙开始整理自己的仪容仪表,从散落的发丝到扯开的衬衫领结,最后是擦了擦自己额头的汗水和嘴角的秽物,才恶狠狠地跟奥尔菲斯说:
“我今天不想参加联谊会了,送我回去。”
“都已经不想参加联谊会,却还是要收拾自己的外貌,只能说不愧是你吗。”
“别转移话题——我要回去。”
“你想回去?我还不想送了呢,你找别人送你回家吧。”
弗雷德里克的表情从愤怒转变为了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