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罢。”
六月的夏是顾淮的劫。
柳安予没站到顾淮眼前时,他脑中只有羞辱和疼痛。
可现在柳安予就站在他面前,垂眸看着他肮脏狼狈的身躯,那目光就好像火烙在灼他的脊背,将他残败不堪的身体?灼出一个?个?窟窿。
鲜血染红庭杖,柳安予雪白的帕子渐渐染上血污,顾淮一滴滴泪浸湿她的掌心,忍不住地呜咽,帕子承不住的,滑落到下颌,最后滴在灰扑扑的地面。
伤处血肉模糊,旁边围观的大臣别过眼不忍再看,只有柳安予,目光一刻不离,盯着板子一起一落。
直到最后一杖沉闷落下,顾淮如死尸一般脱力趴下。
“打完了吗?”
柳安予扔下帕子,故作镇定地看向孙公公,声音微微颤抖,“打完了,人我就领回去了。”
36烧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隔着一道墙,顾府能请到的?所有医师都挤在房里,看着顾淮的?伤处倒吸冷气。
顾淮的?哀嚎刺耳,皮外伤都是小事,最要紧的?,是他折断的?脊骨。
皇上亲自下的?令,连着李淑宜一起?罚,只是李淑宜贵为皇女,在中宫挨的?板子,能比顾淮体面一些。
李淑宜好歹有皇后,可以召太医来诊治。
柳安予倒是能求到长公主那里,只是,她不?愿意。
她还穿着去慎刑司的?那身衣裳,银素裙摆染着顾淮的?血,如?今已经干涸显出褐色。
“郡主,回去换身衣裳罢。”
青荷心疼地看着自家?郡主,轻声道。
她愣愣地站在院子里,四肢已经发麻,恍惚地看着紧闭的?门,唇瓣嚅嗫,却发不?出声音。
她缓了许久,眸子泛冷,才吐出一句,“我在这,再待会儿。”
旁边萧氏躲在顾明忱怀中掩帕低泣,顾潇潇无措地拍拍她的?背安慰着,回眸担心地看着佯装镇定?的?柳安予。
顾淮的?哀嚎声已经渐渐变弱,医师一窝蜂从房间里涌出,看见柳安予欲言又止,叹了一口?气又摇了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
她试探地踏出一步,神色平淡,眸底的?情绪却骗不?了人?,死死盯住他们,眉梢尽是疏冷。
为首的?医师上前,拱手行礼,“郡主,我们已经尽力了,这皮肉之苦好治,断骨却难医。”
明明是酷夏,她站在那,却觉得四肢百骸俱冷,脑中嗡鸣一声。
“断骨”
柳安予唇瓣翕张,眸中出现一丝茫然,怔怔地念着这两个字。
“郡主!”
青荷连忙扶住险些失力的?她,神色焦急。
“我们定?了个方子,外敷内服,皮外伤养个几?月,大抵无事。但他的?断骨不?可耽搁,时间久了,这皮肉都会鼓胀,每每疼痛宛若凌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