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看来,蔡先生与长毛的祖先也没什么区别,看对方上不来,竟然就不跑了,趴在屋檐上想看笑话。
宫政和发现了,但是不动声色,还是照常那样往上爬,却故意踩空了,装了一个跌得很重的样子,坐在一尘不染的鹅卵石中,很痛又很克制地叫了一声:“哎呦!”
这在蔡猴子看来,似乎确实是跌得很严重,虽然脸上还带着笑容,但嘲讽的心立即没了,甚至有点替他疼。
宫政和又做出很隐忍的样子,锲而不舍地往上爬,仿佛一辈子的脸面都要散尽,一辈子的坚持和勇气都要用上来,哎呦哎呦一声声,听得蔡斯年心惊胆战,忍不住压着身子从屋檐上跑过去,正对着往下看他:“你傻啊?你堂堂一个大官,家里装修得跟紫禁城一样,学什么爬屋檐?不嫌丢人?”
所以说他这个人果然很善良。
宫政和则很不善良,他还在装隐忍,很隐忍地不回答,接着爬。
☆、人民英雄型
蔡斯年终于忍不了了,一把抓住他的手,连拉带拽把他拖上了屋顶,往旁边一甩:“站稳了啊,别再滑下去摔个半身不遂,你们家这瓦滑得很,伪装琉璃瓦装得很有心得,别再把主人坑了。”
宫政和不说话,但隐隐能看见笑了,不声不响地坐下来,于是形成了一幅奇观。
一位气质卓绝,身穿华服的俊美男子,正襟危坐如在开会一样,坐在屋顶上,吹风。
不知道的以为哪位道长在此打坐呢。
“就爱凑热闹。”
蔡斯年说,也坐下来,乜斜着宫政和,“你脑子坏了?”
自从刚才说了那句“不想搭理你”
,他就在说实话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拉不回来了。但他自己往往注意不到,还以为摆出了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秘姿态,其实讲话时常有熟稔,甚至包容、无奈的意味。
宫政和看了他一眼,眼神分辨不出来什么意思。他爬上来了,就又开始装,果然像位高人,回答得也颇有玄机——驴唇不对马嘴:“这上面月色是不错。”
闲聊的几大安全话题之首:聊天气。
这一点蔡斯年倒是无法反驳,远远地看了一会月亮,心底又落寞起来,不禁心想:这是怎么了,大姨夫来了吗?
“你今天去片场了?”
宫政和又问。
闲聊的几大安全话题之二:你今天做了什么。
但这个问题也可能会哪壶不开提哪壶,蔡斯年当时就有点想急眼,忍住了:“一……不错。”
他想说一般,又不由自主地委婉了一下。
宫政和何等敏锐:“不顺利?怎么了?”
蔡斯年咧嘴笑了一下,他天生笑起来嘴角有些歪,就显得狡猾,坏,诡计多,但也有点邪气的好看,所以很多姑娘就喜欢“有点坏”
的这一款男士。
“您不知道吗,宫大领导?”
蔡斯年讥讽,“河小秘书没给您汇报?”
他觉得宫政和这是又在控制他,好不容易爬上来,原来是想跟他聊聊回那个脑残剧组的问题。
宫政和看着他,觉得这人浑身带刺,好像一个“刺客”
。
‘怎么养成的这种个性,’他心想,‘真不讨人喜欢’。
想是这么想,他却人性本贱地觉得很有意思,强大雄性日天日地的征服欲越发旺盛,但即使拥有这种征服欲,他的内心还是比较清雅高尚,也没有太坏的想法。
“事情没严重到需要我知道的地步,他们不会怎么汇报给我。”
宫政和说,“你可以跟我说一说,今天在片场出了什么事。”
然后又补充,“如果你想说。”
蔡斯年轻描淡写地看了他一眼,但心里其实是复杂的。他对宫政和的第一认知,就是此人是一大官,高高在上,上镜颇为亲民,实际为人应当比较高傲。这个感觉就像在地球时代,看□□主席、总理那样,虽然人人知道,但离得太远,简直不像个真人。
而后的接触就是自己的一长串阴谋诡计,被这位大神一一揭穿,还评价“漏洞百出”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两个人针尖对麦芒,应当是互相看不顺眼,至少,蔡斯年看他是很不顺眼。再然后,宫政和一直追他追到了夜店里,让他觉得这个人有些捉摸不透,此时又显得如此礼貌平和,仿佛是朋友间互相聊聊自己的生活,就觉得更加可疑。
蔡斯年干脆地说:“我要演的角色是一个卖脑残萌的丑角,演出来是为了让人们骂着痛快,嘲笑得爽快,基本就是‘哗众取骂’。今儿个去了,一群小演员活像妖魔鬼怪,看着我又像参观更稀奇的妖魔鬼怪,导演呢,是个眼睛空得像月亮的老树精,说我演不了这个角色,我太俗,不配。”
他摊手:“我说,好,那我就不演了。”
宫政和垂着眼看他,显得睫毛特别长,被月色镀上了一层银光,像是有雪落在鸦翅上。
蔡斯年期待着他延续这样友好的态度,说一句“好,那你就不用演了”
,宫政和却巧妙地漂移了一下:“希礼不会让你这样轻易地推掉的。”
蔡斯年心想:好啊,推卸责任,说什么河希礼,背后不全都是你?
宫政和装作没感觉到:“你见过霍夫曼导演了?他很杰出,思想性很强,对生活的体悟非常深刻。这个剧本希礼给你接的时候,跟我报备过,说实在话,我现在的目的是洗刷你的名声,不然你未来都不能以自己真正的脸生活,对我更是□□。”
“这剧本是‘哗众取骂’,总比还是演出高洁的样子,帅气的样子,让观众更觉得你假要好,而如果出演比较讨巧的反派角色,也许名誉能有所恢复,但并不会有多少。但光是这些理由,我也不会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