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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珩近来精神有些不济。
那鬼物夜夜到来,如疽附骨,却不能伤他,反之亦然,赵珩同样不能让祂魂飞魄散,只得僵持。
赵珩到底是个活人,白日政务繁忙,夜里还要被怨鬼侵扰,时日一场,难免困倦。
皇帝惯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偶有头晕只会拿手用力按片刻。
如是半月,赵珩同太子一道用过晚膳,正检查着太子近来的功课,忽觉眼前一黑。
赵旻见他身形摇晃,有倾倒之势,忙扑跪上前,一把扶住赵珩,惊道:“父皇?!”
赵珩昏过去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来人,快传太医!”
赵珩想说我没事,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面前隐隐有一道身影闪过,着高冠长衣,是早就被弃之不用了的繁琐礼袍。
身影高且修长,雍雅有仪,不是,赵珩迟钝地想,不是太子。
视线彻底暗了下去,意识就此终结。
“陛下太忙于国事,以至于伤损龙体……”
赵珩听到有人说。
“为何不劝陛下?”
“他是听劝的性子?”
一个清朗的少年声音道:“轻些,不要扰了父皇。”
赵珩薄薄眼皮下眼珠滚动,他原醒了,却迟迟不睁眼,只闷闷地吭了声。
殿中所有的议论立时停止,众近臣皆屏息凝神地望向龙床。
赵旻最年少,方才见赵珩昏了过去,一时之间只觉天崩,碍于帝王昏迷,自己这个东宫更不可慌乱,因而竭力装出副镇定自若的模样,此刻再稳不住,倾身过去,小声唤道:“父皇?”
赵珩听自家太子声音微微颤,好不可怜的样子,哪里还忍得住,睁了眼道:“旻儿,好贴心呀。”
含笑的话音灌入耳朵,赵旻一愣,眼泪险没落下。
少年人脸皮薄,只觉赵珩在调侃自己,旁边又立着一群叔叔辈的大臣,别过头,不再吭声。
“呦,脾气越发大了。”
赵珩揉了揉赵旻的头发,少年恨不得将脑袋拧到身后去。
赵珩失笑,放下手,撑着要起身,赵旻立刻扭脸,将皇帝按了回去。
十几岁的少年能有多大力气,赵珩轻易就能挣开,但看赵旻双唇紧抿,认真地盯着他,只得无奈躺下。
“眼见着有人欺君罔上,”
赵珩嘟囔道:“众卿为何一言不发?”
能在这时被放进寝殿的,都是重臣中的重臣,亲信中的亲信,说话自然不像旁人那么顾忌,更何况——赵珩还昏过去了!
伽檀笑嘻嘻道:“臣倒觉得太子做得对极,若能多欺陛下几日,那就更对了。”
赵珩无奈地说:“朕能指望你嘴里吐出什么象牙?”
伽檀听他应答自若,心放下大半,嘟囔道:“既然陛下无事,臣就告退,臣锅里还练着丹呢。”
赵珩气得差点捶床,“没心没肺,朕都比不得两颗丸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