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爷和钟翊说了两句话,才终于现了床尾还站着一个人,那人穿着一件白色的长大衣,跟站里的医生穿的一个色,所以老头儿恍恍惚惚地没注意到。
老头儿见到林,昏黄浑浊的眼睛一下就亮了,他太虚弱了,说话没什么力气,嘶哑着嗓子唤了两句“小林……小林”
。钟翊对他点点头,轻声说:“我带林来看看你。”
林挺配合地走上前来,脸上挂着笑容,俯身打招呼:“阿爷,好久不见,我是林。”
老头儿看见林是肉眼可见的高兴,连护工送来的半流质早餐都多吃了两口。钟翊拿着勺子喂食,林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老头儿问他问题,他也都一一认真回答。
只是这两个人的对话离不开钟翊,全因为阿爷不会说普通话,而林听不懂青河方言,需要钟翊在其中逐字逐句地翻译。
钟翊:“他问你,从申州过来青河是不是很远,路上辛不辛苦?”
林摇摇头,乖巧回答:“飞机很快,钟翊开车,我不辛苦。”
阿爷普通话能听个囫囵,这倒是不用钟翊再翻译回去。听林这么说了,他叹了口气,说:“钟翊以前读书的时候几乎不回来,他说回来一次要好久,路费也贵,现在有钱能坐飞机了,真好,不过我听说从国外回来飞机也要坐好久。小林有没有去过外国,你们两个人经常能见面吗?”
钟翊喂饭的手顿了顿,抽了张纸巾替阿爷擦了擦下巴的污渍,掐头去尾地翻译:“他问你,有没有去过国外。”
林疑惑了看了钟翊一眼,问:“阿爷说了这么长一串,你就翻译这一句?”
钟翊默了,他看了阿爷一眼,阿爷也现不对,瞪着他,钟翊便只能老老实实地把话完整地翻译了一遍。
林听完笑了笑,他大概知道阿爷对“外国”
没概念,代指的就是钟翊这些年读书工作待过的地方,想了想之后认真回答:“去过,小时候读书在外国住了几年,长大了只去过一两次。我和钟翊不常能见面,他太忙了嘛。”
钟翊手上还端着碗,回过头看他,眉头压得极低,语气有些急:“你后来去过?什么时候,去的哪里,去干什么?”
林往椅背上靠了靠,故作疑惑地看向钟翊,反问他:“这是你想问的,还是阿爷想问的?”
钟翊抿唇:“我想问的。”
林“啧”
了一声,说:“那我不回答。”
钟翊还想再说什么,阿爷却忽然躬身咳嗽起来,于是连忙放下碗去帮老头儿拍背,林也起身给人倒水。
癌细胞扩散到了肺部,老头儿现在动不动都要咯出一口血来,医生也只能打一些止咳针和止痛针来尽量降低他的痛苦。咳一阵把血咳出来就好了,钟翊把沾了血的纸巾扔进医疗垃圾桶,又去洗了个手才回来,走出病房洗手间的时候听到了林笑盈盈的声音:
“还没结婚,不过有个年轻漂亮的对象,谈了很多年了。”
坐在床上的阿爷听着也很高兴,仰头用方言催着钟翊说:“小林都有对象了,你呢?已经从外国回来了怎么还不找个对象,等我死了你一个人要怎么办?”
钟翊擦着手走过来,朝他阿爷苦笑了一下,用林听不懂的方言回答:“那我喜欢的人都对象了,我还能抢啊?”
老头儿气得要用枯柴似的手打他。
他们没坐多久老头儿就累得睡着了,林和钟翊也起身回旅馆。
今天医疗站的医生和站长都和钟翊交代过,约莫就是最近这几天了,前些日子送去市里时还只能住Icu,现在看起来精神好能吃能睡,反而坏了,大约是回光返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