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板着脸对夹菜吃得正香的林抱怨:“林同学,你都说了我不能吃海鲜,你每道菜都点虾和蟹我怎么吃?”
林不理他的怨气,扔了碗白米饭给他,“这么难搞,你不会自己点菜,我不伺候少爷。”
严博清怒了:“可是上次我请你吃饭就考虑了你的口味的!”
林朝他笑了笑,说话很没礼貌:“这就是我愿意和你吃第二顿饭的原因。”
钟翊听不见他们交谈的内容,却能看见林聊天时眼角眉梢短暂出现的愉悦情绪。那顿饭钟翊比严博清还食不知味,点的菜没吃两口,一直枯坐到了林离开。
“因为我吃醋了。”
但是你看起来心情不错,所以,没有打扰你。
此时此刻,钟翊的回答直白而又言简意赅,他默默咽下后半句话,没有为自己的行为多做辩解。
钟翊有一些连林都不知道的执着,比如他认为自己没有立场资格的生气与嫉妒,是卑鄙行为的驱使,而将林的感受放在第一位是钟翊的圣经,不是为他罪行开解的福音。
第18章十八
林和钟翊在早上八点到达了青河镇,后半夜林困了,浅睡了几个小时,钟翊是实打实熬了个通宵。
西边天亮的晚,八点才刚刚泛起一些鱼肚白,太阳还没从山后升起来,温度倒是适宜,不算冷。青河镇上比林上次来的时候繁华了不少,虽然依旧算得上是偏远落后,但好歹镇上修了不少像样的柏油马路,开车时不至于尘土飞扬。路边的小店门脸像是统一装修的,看着很整齐,大多是卖些五金或是日用杂货,没有品牌的概念。
镇上多了一间旅馆,这也是8年前没有的,规模和林之前在永安市里住的那家相近,就是装修新很多,应该是这两年才建起来的。
钟翊的阿爷不肯住在永安市的医院里,就连青河镇的小医疗站都不愿意住,非要回羊山村,还是村支书软硬兼施劝了好久才不情不愿留在镇上的。钟翊没急着带林去医院,在旅馆办了入住之后两人先去街边的小店吃了份早饭。
小镇的早饭样式很少,只有这边的一些传统吃食,酸辣的豆花、米线和一些炸货,香料放得多,都是林平时不吃的口味。钟翊嘱咐老板给林煮了一份清汤的米线,自己要了份普通的,又拿桌上的纸巾替林擦了两遍木桌木凳,才去喊人过来坐下。
林上一次坐在这种小店里吃饭也是因为钟翊,当时青河镇上的小集市里卖早饭的摊子连桌椅都不会准备,林可受不了边走边吃,钟翊清楚,于是带他在永安市区吃了早饭再回的。林忘了自己当时吃的什么,总之不合胃口,只象征性地动了两筷子。钟翊怕他饿,把他碗里没吃完的剩饭吃了之后,又跑去当地看起来最高档的一家面包店给他买了一份牛奶吐司。
那包吐司烤得也不怎么样,面粉和酵种都不行,没有麦麸的香味,但林看钟翊跑得气喘吁吁的,眼神黑亮一脸期待又忐忑地看着自己,还是昧着良心评价了句:“还不错。”
钟翊帮林用开水烫了烫一次性筷子,递给他,说:“先垫一下,午饭我给你做。”
林搅了搅自己碗里清汤寡水的米线,尝了一口铺在面上生烫的新鲜牛肉,味道还凑合,比记忆里的好,很给面子地吃了半碗。
吃完早饭,钟翊联系了青河医疗站,这镇子太小,连开车的必要都没有,两人直接从早餐店步行过去。原本钟翊问了林要不要回酒店房间休息一会儿,自己先去看阿爷,林下午去看一眼也来得及。
林打着哈欠摇摇头,说:“就现在去吧,早点看了我好早点走,不然我怕严博清把我的狗喂死。”
钟翊移开目光,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过了一会儿才回应:“我帮你找个靠谱的司机送你去宜川机场。”
“昂。”
林被初晨的阳光晒得眯了眯眼,青河海拔高,紫外线强,太阳一出来温度就升起来了,照在人脸上有轻微的痛感。申州最近天气总也不好,林挺久没晒到太阳了,这会儿稍微晒一晒感觉很舒服,不自觉地撑起双臂伸了个懒腰,神态像只懒洋洋的猫。
钟翊的阿爷住在医疗站唯一的一个住院病房里,这病房挺大的,摆了十来张床,现下只住了两三个人,除了阿爷,其他人看起来都是小毛病。
钟翊是医疗站的站长领着进门的,他阿爷今天看起来精神不错,老头儿7o多岁了,在羊山村已经算是高寿。一把干柴似的,穿着医疗站里洗得白脱线的住院服,正半躺在病床上输液。
阿爷一眼就看见了进门的钟翊,挣扎着想坐起来,被钟翊大步上前按下了。林观察到钟翊情绪没什么波动,他见到病重的阿爷神色淡淡的,刚才和医生交流阿爷病情的模样也很理智,像是非常坦然地接受了人类的生老病死。
“别动了,小心漏针。”
钟翊同他阿爷说的方言,林听不懂。他跟在钟翊身后走过去,默默地看着病床上这个皮肤黝黑的瘦小老头儿。
林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老头儿还没有这么瘦,人也没佝偻成这样,那会儿应当才六十多岁,放羊劈柴,干起农活来迅捷又麻利,好似个年轻人。钟翊长得不像他阿爷,林见过他过世父亲的照片,也不像他爸,他阿爷和阿爸长相都很普通,是西南山区里最平凡的相貌,但钟翊却非常英俊漂亮,于是林猜想应该是和妈妈更像。
可惜钟翊的妈妈连照片都未留下一张,让林无法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