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承文连道“哎哟”
,不知道她要做什麽去,薑殷身后跟著妹妹、阿勉,更连带著乌压压一群婢子,半个薑府这时都被惊扰瞭。
想必方才在耽搁的那一阵,已经有人通报瞭吕姨娘屋中,此刻方才“歇息”
的吕姨娘扭著屁股远远赶来,口中还咿咿呀呀的不知骂著什麽,想是不敢出声又怕薑殷听不见,于是说得含含糊糊,薑殷压根儿没搭理她。
薑殷年轻力足,此刻又著意快步走,岂是几个深闺夫人和小脚婢子能比得上的,转瞬就到瞭薑子敬屋前。
她因担心著给吕姨娘追上,敲起门来又好一阵子没人应答,于是提脚便是一踹。
隻见她破门而入,直直行至父亲房前,掀起衣裙便是利落一跪,大声道:“父亲,阿殷求见!”
她这一大动作,牵扯到腹部伤口,已感觉到鲜血涌出,然而声线却依旧中气十足。
“都城阙京、天子脚下,堂堂薑氏府门下出瞭这等丑事,不知父亲是知也不知?!”
急怒攻心
薑子敬缓缓走出门时正由著于阿曼给披上外袍,他紧锁眉头,并不急著问是何事,隻见著室外天寒地冻,薑殷跪地面如金纸。
不出薑殷所料,他看著煞是心疼,道:“别跪著瞭,快起身进屋说。”
薑殷缓缓起身,身后的吕姨娘却是不干瞭,说:“殷姑娘深夜不休息,反来打扰父亲,这是什麽道理?老爷尽可歇瞭吧,明日再听姑娘之事!”
薑子敬困得迷迷瞪瞪,听瞭这话,双眼微眯著转头往后一瞧,隻略有些厌烦的模样,粗著声音说:“你先回去歇息吧,我先听阿殷说说。”
吕姨娘转而便是要撒爬打滚的架势——等薑殷进门开瞭口,一切都完瞭!
但身侧的婢子却对著她耳朵说:“夫人万万不可此时闹,不然落瞭刻意,这番文哥儿的事情已经免不瞭瞭,可不能再担上夫人教养无方的名儿啊!”
吕姨娘哭道:“哎呀!”
见眼前房门已关,不敢再上前,却也不敢再转身后退。
馀光一瞟,竟然看见身边站著的薑沛荣,像是抓住瞭救命的稻草,使力抓住她胳膊,尖声道:“你与薑殷赏夜色,赏著赏著怎麽赏到你哥哥屋裡去瞭?”
“姐姐要见见哥哥,咱们也隻是去叩门……”
沛荣的声音越说越小,实是也有些亏心。
“好啊,你是个好姑娘,自己哥哥有什麽事情,倒全与旁人说!生怕不挨责罚似的!”
吕姨娘掌掴她后背,沛荣吃痛,长挑身材也佝偻起来。
她眉头紧锁,委屈得不得瞭,眼泪已是淌瞭出来,哭声道:“姨娘打我做什麽?现下哥哥嫂嫂还躺在床上抽呢,一会儿父亲出来,直给捉个正著!”
吕姨娘听瞭这话,才明白过来,立马便要往宜文斋去。
然而裡屋却忽的传来声响:“不好啦!薑大人晕倒瞭!!”
原来经过薑殷添油加醋一顿言说,薑子敬急怒攻心,果然不负衆望地晕倒瞭。
事情简直有些出离顺利,薑殷装出一副气急瞭又担忧极瞭道模样,指挥著下人出去请大夫。
她招瞭招手喊来赵妈妈,道:“父亲方才气急瞭,但还没忘瞭吩咐。傢中出瞭丑事,始作俑者万万不能留于京中,现在便要没收瞭文哥儿的烟枪烟土,将他与嫂嫂送到京郊的傢宅去。”
赵妈妈点头哈腰,却觉得这事太大,薑承文是薑府的长子,这般处置未免过于严厉,待要再问时,正正对上薑殷冷厉双目,顿时吓得不敢问瞭,隻得奔出门去办。
吕姨娘听瞭这话,更是气瞭个半死,伸出手来指薑殷,说瞭好些个“你你你……”
,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瞭。
薑殷见瞭她狼狈模样,冷笑瞭一声:“父亲出事,姨娘不去瞧瞧麽?”
见吕姨娘显然是更挂念孩子,又怕去见薑子敬,于是又道:“姨娘也莫生气,想必哥哥平素作为必是瞒著姨娘的。虽是行差踏错,却并不是全然不可挽回,隻是傢宅久无人居住,哥哥出府别居,隻怕受尽苦楚。”
“姨娘若怕父亲责怪,不若陪著哥哥前去?届时一切我来应付,姨娘也不必忧心瞭,隻陪著哥哥早日都戒瞭,也好早日回府裡来。”
她语气相当平静,甚至还带些气定神闲的感受,让人一听便不觉信服听从,若是放在合适的地方,她倒相当适于做个演说傢。
刁钻狡猾如吕姨娘,心下也不禁动瞭。怜子之心占瞭上风,又想若是薑承文在此处,等薑子敬醒来必然大发雷霆发作一番,届时要吃的苦头恐怕更多——她的包庇之罪恐怕也逃不掉,还不如陪著孩子同去。
这下她竟全然忘瞭还有另一条路可走,直直步入瞭薑殷所设的思维圈套中,还以为自己占瞭便宜。
她自然气势上不愿落瞭下风,仍旧作出一副长辈作态道:“这般安排我如何不知?又如何轮得到你来向我提及?”
薑殷轻笑:“姨娘若不忙著又哭又气,还要来整治我和荣妹妹,恐怕也早就想到这一遭瞭。”
这时府中乱成一团,终于有个声音叫道:“大夫来瞭——”
薑殷眼波流转,拽住身侧经过的管傢就道:“宜文斋那边如何瞭?还不快送文哥儿走?”
“姑娘放心,一切妥当。”
管傢隻是一味搪塞。
薑殷转身去对柔勉打手势道:“阿勉,你替我去看著,务必要在今夜走得干干净净,连带著姨娘一起。”
柔勉不解:“为何非要今夜离开?你要做什麽?”
大多下人连带著管傢也都是看不懂手势的,两人置身于人流涌动的门堂内自顾自对话著,四目相对,眼神竟都一改平素温和闲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