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郁领着青玦银伶与紫苒进来时,一眼就看见她瘦削颤抖的背,那样柔弱无辜的姿态,能装到如此真实,也就只有她了。
苏郁拉了张椅子坐下,身后的紫苒将一些东西摆在慕椿的眼前,有那张字条,还有那枚瓷瓶。
苏郁不辨喜怒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的脸颊肿了起来,白皙而轻薄的面皮上透着血色,唇角还在流血,看上去仿佛一朵饱受摧残的花:“你是聪明人,不想受罪,就都招了吧。”
慕椿摇了摇头:“奴婢没有……”
苏郁叹了口气,递了个眼色,紫苒会意,将那张字条摊开给她看:“这是那个侍女秋官给你的,是也不是?”
“奴婢不知她的名姓,但……此物确实是一个侍女给奴婢的。”
“她是如何给你的?”
“她……撞了奴婢一下,将东西藏在奴婢换洗的衣裳里。”
慕椿知道,此刻她唯有把知道的全都如实说出来,才能最大程度地免去自己的嫌疑。
“那这瓶毒药呢?我已经查验过,这瓶药与公主茶水里的毒,是一样的。”
慕椿注视着那枚瓷瓶:“她曾经给过奴婢一瓶毒药,要奴婢给公主下毒……但是奴婢没有收,是以……奴婢也不知,为何公主的茶水中会有毒……”
“你胡说。”
紫苒呵斥一声,“这是我在你房中发现的,在场所有人都能作证。”
慕椿依旧很诚恳地否认:“我没有答应她,可以找她来与我对质。”
“你明知秋官已死,还想为自己开脱?”
慕椿一怔:“她死了?”
她拧着眉头,隐约觉得不妙,秋官一死便失了人证,所有的物证又都指向她……
“是你杀了她吗?”
苏郁问。
慕椿抬眸看着她,摇头道:“没有,不是我。”
“我应该信你吗?”
苏郁冷冷地注视着她。
就是这个人,在自己眼前下毒杀人,甚至与自己的死敌暗通往来。苏郁克制着骨子里沸腾的怒火,只能用沉静来掩盖。
慕椿道:“公主一定在我身边安了人监视的,既然公主知道我与那人会面之事,就该知道……我没有答应她。”
银伶突然开口:“我的暗卫告诉我,你答应了,是他亲耳听到的。”
慕椿难以置信:“他胡说!”
紫苒冷笑:“若非今日我赶到,只怕你已然得逞。现如今你连秋官也杀了,不就是为了以绝后患?”
“我没有杀人。”
慕椿垂眸,“我不知道这其中出了什么纰漏,可是公主,我大可以毁了这张字条还有那瓶毒药……若真的是我有意谋害您,又怎会留着这些证物呢?”
“我也想知道,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苏郁道,“秋官死了,苏渭究竟在我府上安插了多少人,我也不得而知。你若从实招来,我可以饶你不死。慕椿,我说过,你不要做那只猫。”
慕椿一动不动,低头跪着,她终于明白了,她中计了,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三皇子的人。
侍女秋官的出现,一开始就是为了将她扯入这个圈套,一个早就设计好的圈套。因为苏郁的猜忌与怀疑,一旦自己陷入这个圈套,就再无还生之机。她眼含悲色地扫过身旁伫立的一众暗卫统领,忽然就都明白了。
苏郁见她沉思不语,最后的一点耐心也终于消耗殆尽,她靠着椅背,轻声叹息:“既然你不愿意说,我就帮你想一想。”
她招手,“紫苒。”
因为我想活着
紫苒上前,伸手将慕椿整个提了起来,押到墙角一隅的木架上锁了双臂。
慕椿依旧望着苏郁,嗫喏着唇:“公主……”
“你的嘴再硬,也硬不过我的手段。”
紫苒冷笑着,从列满刑具的架子上扯了一条短鞭,鞭身足有二指粗细,慕椿难以想象这样的刑具用在身上会是怎样的痛楚,她只能再次将目光投向苏郁:“公主……是要鞭杀了我吗?”
“死不了。”
紫苒笑了笑,抬手撕开她的外衫,夏日的衣衫单薄,外衫下只有一件杏黄坦领薄纱,隐约见得到那依稀雪白的肌肤。
慕椿低下头,眼光冰冷地注视着紫苒,那目光中饱含警示的意味,令紫苒毫无缘由的心头一紧。接下来,鞭子破风落下,从右肩到左腹撕开一条狰狞的口子,巨大的疼痛碾压下,慕椿甚至忘了该如何呼痛……薄纱衣裳裂开了,露出的皮肤泛白,然后慢慢红肿,渗出血珠。
第二鞭如期而至,这一下,慕椿终于感受到了痛楚,喉咙中发出低沉的哀鸣。她终于明白刑讯与责罚的不同,往日所遭受的责罚在这样泯灭人心神的痛楚面前简直不值一提,她想,要不要先认下来,至少不会被活活打死……可万一认了,以苏郁的性情,会不会直接就把自己杀了……到时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
疼痛肆虐之下,慕椿渐渐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喉间涌上一股血腥味,她觉得自己真的是要被打死了。
十几鞭下来,慕椿终于疼昏过去,头无力地垂下,双手因为挣扎,早就勒出了血痕。
苏郁缓缓走到刑架前,抬手按在一条鞭痕上抚摸。血肉相接,鼓噪的心愈发难以平静。她的目光向下,注视着那件早已被抽得破碎的杏黄纱衣,这件衣裳还是她让人送去给慕椿的夏衫,她总爱贴身穿着,外头系一条青衣,露出清晰玲珑的锁骨,她总是忍不住想去抚摸……
可就是这样一具令人怜惜的身体,它的主人,却那么令人生憎,她算计,暗害,甚至要下毒给自己。明明铁证如山,她却还在试图狡辩,用这种装腔作势的可怜姿态博取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