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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南聿低头打量着手中的文书,没注意到陈霂的双眼正直勾勾地盯在他的脸上。
陈霂见他眼下泛青,人也比去年在京中瘦了不少,对他又是心疼又是恼恨,可谓是一时千头万绪,五味杂陈。
元南聿追随封野征战十余载,岁月早已在他的脸上留下了痕迹,在旁人眼里,不过就是个韶华渐逝的男人,可在自己心中,他却是独特的例外。
陈霂也说不清是为什么,这个只会忠于封野,一再辜负他的真心,背叛欺骗过他数次的男人,究竟有什么魅力,竟能让自己对他既狠不得,又放不下。
陈霂犹豫着、恼恨着、却还是无法克制地伸出手,将掌心覆在元南聿淳厚坚毅的面庞上,心中又酸又涩,脱口的却是讥诮刻薄之语,“元将军征战辛苦,形容憔悴,已不似当初那般诱人了。”
元南聿被他激的恼火不已,猛然拍开了陈霂的手,“既然臣的相貌已入不得陛下的眼,还望陛下自重,莫要与臣再行纠缠,徒惹旁人耻笑!”
向陈霂施了一礼,元南聿头也不回地出了营帐。
翌日清晨,天光熹微,天色还未大亮。
元南聿刚起身,想着活动下筋骨,他拔出佩剑,一套剑法还未施展,陈霂的近身太监便匆匆赶来,说有要事,要他马上过去。
想起昨日陈霂对他的刻意羞辱,元南聿本不想理会,但听小太监所说“共议攻城良策”,还是让元南聿的心提了起来。
战事为重,元南聿思虑再三,还是跟着他去了。
到得陈霂帐中,今日所见,却不只陈霂一人。
陈霂身旁侧立着一青衫男子,元南聿看向来人,见其人明眸善睐,笑意盈面,却是旧相识。
“付大人。”元南聿与付湛清已积年未见,如今能在泰宁相见,着实让人有些意外。
付湛清是沈鹤轩的心腹弟子,沈鹤轩入阁后,对他加以提拔,他博学多才且机敏能干,又无沈鹤轩那般峭直刻板的毛病,这些年陈霂对他也是青眼有加。
付湛清对元南聿施了一礼,赞道:“辽北的捷报一封接着一封,我等在京中得知讯息格外振奋,恨不得也能奔赴战场。元将军当世名将,辽源一战,扬我国威,难怪镇北王对你格外器重。”
元南聿不惯于旁人恭维,为岔开话题,将近日辽北的战局说与了付湛清,又与他细细商讨了半天。
元南聿问计:“泰宁一战,可定辽北战事乾坤,非同小可。付大人才智旷达,可有攻城良策?”
付湛清道:“阿勒根屯兵十五万于泰宁,你我两军加起来,不过二十五万人。兵法所云,何为攻城之势,将军身经百战,自然十分清楚。”
元南聿叹道:“当日攻下辽源,盖因我军人数远多于城内敌军,倍则分之,还有攻下城池的可能,如今我们人数上不占优势,朝廷又以步兵居多,对抗阿勒根最精锐的骑兵,恐不是对手。”
付湛清押了口茶,笑道:“他们高城深涧,兵精粮足,阿勒根此人善攻城,守城战亦打得不错,只要他据城不出,便是拖上我们个三五年也是可能,乍一看,我们着实是没有什么好办法。”
陈霂插话道:“湛清,别卖官司,你既邀元将军前来,便直接说你自己的想法。”
“是。”付湛清朝主位上的天子揖了一礼,朗声说道:“兵者,诡道也。战场上决胜的因素众多,哪一点都可能发挥作用,当年太原一战,不就是成功的典范吗?”
提及太原,陈霂脸色丕变,付湛清却视而不见,接着说道:“此战能否取胜,取决于两个至关重要之人。”
“什么人?”“是何人?”陈霂与元南聿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自然是陛下和元将军!”
第19章
多次商议后,陈霂和元南聿决定先放弃泰宁,转攻泰宁后方的永安。
永安虽不如泰宁位置重要,却地形险要,易守难攻。眼下泰宁被陈霂和元南聿重兵围困,阿勒根不放心亲眷,早在数月前,已暗中派亲兵护送宗室和女眷去了永安。
有了共同的利益和目的,陈霂对元南聿的态度,较开始几日客气了许多。只是两人独处时,陈霂炽热且放肆的目光总刺的元南聿浑身难受。
入夜后,陈霂在营中设宴,一早派人将元南聿请了过来。
一场酒宴之后,两军将领陆续散去,元南聿酒量不过尔尔,他又面薄,架不住诸位将军频繁劝酒,便敞开了酒量喝,这会儿已经开始脚下发软。
陈霂屏退左右,亲自上前扶他:“你酒量不好,早劝你少喝些,偏要喝那么多。”
元南聿面色酡红,醉的迷迷蒙蒙,没有了平日半分端整严肃的样子,他起身一晃,扶案勉强稳住身子,冲陈霂摆了摆手。
陈霂喉头滚动,咽了口唾沫,探身说道:“今日醉的这么厉害,就在这里歇息,等明日再回去吧。”
“不行,我今夜必须回营。”元南聿一听这话,一抬手甩开了陈霂,冲外面喝道:“速将我的马牵来!”
见他喝醉了还这般警觉,陈霂恼恨之余又觉可笑:“怎么?你就这么怕我?”
“胡说八道!”元南聿双目倒竖,“我还怕你个黄口小儿?”
他因醉酒,说话有些含混不清,涨红着一张俊脸,半眯着的鹿眼湿漉漉一片,明明是杀伐四方的武将,此刻却显得单纯可怜。
陈霂被他不自知地吸引,忍不住伸手去摸眼前男人的脸,却不想他警惕的后退了一步,硬生生的躲开了。
被心爱之人屡次拒绝,让陈霂倍感难堪,他恨声道:“你就这么厌恶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