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
欧洲每一个消息灵通的人都知道,爱德华国王的十五岁女儿要嫁给卡斯蒂尔王室继承人彼得罗王子。这场婚姻会加强英格兰和伊比利亚半岛上最大的王国之间的联盟,确保了爱德华能够集中精力继续其对法兰西的无休止的战争,而免除了来自南方的后顾之忧。
“唉,”
马克说,“琼死于波尔多的黑死病了。”
梅尔辛大受震惊:一方面由于爱德华在法兰西的地位突然变得摇摇欲坠,但更主要的还是由于黑死病传播得如此广泛。“他们在波尔多害上了黑死病?”
“法兰西的水手告诉我,满街都堆着尸体。”
梅尔辛感到了心神不安。他原以为他已经把“大死亡”
抛在了身后。但愿不会传到英格兰这么远的地方吧?他本人并不惧怕这种传染病:谁都不会得第二次的,因此他会平安无恙,而洛拉属于那种由于某种原因而没受感染的人。但他为其他的人担心——尤其是凯瑞丝。
马克心里还装着别的事。“你回来的时候刚好,一些年轻的商人对埃尔弗里克当会长已经忍无可忍了。在很多时候他只是戈德温的应声虫。我准备跟他对着干一下。你是能有影响的人。今天晚上有一次教区公会的会议——来参加吧,我们马上就接受你入会。”
“我没有学徒期满会有麻烦吗?”
“你在这儿和国外建成了那么多工程,如今很
难找你的岔子了。”
“好吧。”
梅尔辛要是想开发这座岛,是需要成为公会一员的。人们总要找出理由来反对新的建筑物,而且他本人就需要得到支持。但对于入会一事,他并不像马克那样信心十足。
马克把他的酒桶送回家,梅尔辛则进屋去给洛拉开饭。日落时分,马克来到贝尔客栈,梅尔辛与他在温和的午后转为凉爽的傍晚时,一起走上主街。
多年前,梅尔辛站在公会大厅向教区公会陈述他的桥梁设计时,在他眼里,这里像是一座精美的建筑。但在他见识了意大利的大型公共建筑之后,如今再看这座大厅,就显得笨拙破败了。他不知道像博纳文图拉·卡罗利和劳若·菲奥伦蒂诺那样的人该如何看待这座建筑:粗糙的石砌底层有监狱和厨房,其主厅中有一排柱子一直延伸到中间,以支撑屋顶,十分碍眼。
马克把他介绍给在他外出期间来到王桥或发迹起来的几个人。不过,大多数面孔都是熟悉的,只是比先前老了些。梅尔辛向这两天里还没遇到的几个熟人致意。其中就有埃尔弗里克,他炫耀地身穿一件夹银丝的彩缎外衣。他没有表示惊讶——显然已经有人告诉他梅尔辛回来的消息了——但以毫不掩饰的敌意瞪着他。
出席的还有戈德温副院长和他的助理菲利蒙。梅尔辛注意到,四十二岁的戈德温长得更像他舅舅安东尼了:嘴角
的线条下垂着,总是显得怨气十足。他做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可能可以哄骗那些不了解他的人。菲利蒙也变了,他不再那么低声下气。他散发着兴旺商人的那股劲头,一副志得意满的神气——不过梅尔辛觉得他依旧能够看到,在这种外表之下,是对如今仍不得不摇尾乞怜的焦虑和自我愤恨。菲尔蒙握着他的手,如同碰到了一条蛇。旧日的仇恨竟然如此长久不衰,实在让人沮丧。
一位英俊的黑发青年看到梅尔辛时在身上画着十字,原来他便是梅尔辛原先的徒弟吉米,现在人们都叫他杰列米阿建筑匠师了。梅尔辛欣喜地看到,他干得不错,已经加入教区公会了。不过,他看上去还和以往一样迷信。
马克向跟他搭讪的每一个人都提起琼公主的新闻。梅尔辛回答了有关黑死病的一两个焦虑的问题,但王桥的商人们更关心的是与卡斯蒂尔联盟的崩溃会拖长对法战争,那对生意显然是不利的。
埃尔弗里克坐到硕大的羊毛口袋天平前面的大椅子上,宣布开会。马克当即提议接收梅尔辛为会员。
埃尔弗里克果然表示反对:“他没有学徒期满,所以从来不是公会的一员。”
“你的意思是他不肯娶你的女儿?”
一个人说道,众人哄堂大笑。梅尔辛过了一会儿才认出来讲话的人是比尔·瓦特金,那个盖住宅的,围着他谢了顶的那圈黑发,如
今已变灰了。
“因为他算不上及格的工匠。”
埃尔弗里克顽固地坚持着。
“你怎么能这么说?”
马克反驳道,“他已建过住宅、教堂、宫殿——”
“还有我们的大桥,才过八年就裂了。”
“那是你造的,埃尔弗里克。”
“我分毫不差地按照梅尔辛的图纸造的。显然,桥孔不够牢固,承受不了路面及过往车辆的重压,我装的铁撑也挡不住裂缝越来越大。因此,我建议加固中心券两侧的拱架,两座桥都要这样做,用第二道石料,加粗一倍。我原想今晚来谈这个题目的,因此我已经准备好了预算开支。”
埃尔弗里克就在动手策划这场抨击的时候,听到了梅尔辛回到镇上的消息。他一向与梅尔辛为敌,至今未变。然而,他未能弄懂那座桥的症结,这恰恰给了梅尔辛一个机会。
他低声对杰列米阿说:“你肯帮我一个忙吗?”
“你为我做了一切,当然没说的。”
“马上跑到修道院,要求紧急面见凯瑞丝姐妹。要她找出我为这座桥做的原始设计。那张图纸应该在修道院的图书馆里。立即把图纸带回这儿来。”
杰列米阿溜出了屋子。
埃尔弗里克接着说:“我应该通报各位,我已经和戈德温副院长讲了,他说修道院无力支付修桥费。我们得像当初集资建桥一样来集资修桥,然后再从过桥费中回收。”
人们纷纷议论起来。随后是每位公会成
员应该出资多少的长时间的吵嚷。梅尔辛感到了房间里对他的敌意在增长。这无疑是埃尔弗里克故意掀起的。梅尔辛死盯着门洞,等待着杰列米阿重新露面。
比尔·瓦特金说:“要是梅尔辛的设计有毛病,也许该由他出这笔修桥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