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豫给妈妈泡了淡茶,坐不到五分钟,苏豫妈妈就说累,坐不住了,苏豫弯下腰,用力把母亲从轮椅里抱出来,倩茹看见苏豫有点吃力,忍不住上前帮助,托了苏豫妈妈的腿弯,不知怎么的,倒让苏豫妈妈的衣角挂到了轮椅角上。
苏豫妈妈微微着急地说:“何小姐,你放手,苏豫反而好抱一点。”
倩茹只好放开手,呆看着苏豫把妈妈抱进里屋,出来的时候,苏豫说:“我妈妈说,她要先歇一歇,等一会儿就不送你了。”
这一次见面,当然比医院那一回顺利,苏豫挺高兴,倩茹呼出一口长气,心底里某一个角落里,有点不知明的情绪滋生了出来。
就象她新的裙子角上溅落的一小滴浅褐色的酱油斑。
因为苏豫要照顾母亲,他常在周末把倩茹约回家去,苏豫的妈妈一直也都很客气,称呼倩茹做何小姐,倩茹说过几次请她叫她倩茹就行,可是她一直没有改口。
前不久有一次,倩茹去苏豫家的时候,苏豫临时出门办点儿事,苏豫妈妈来开的门,倩茹看她自推着轮椅有点吃力,上前帮她,苏豫妈妈立刻出声制止:“行了,轮子别住了。你坐吧。”
声音里有微妙的冷淡,倩茹呆了一呆。
待苏豫回来的时候,她的声音才恢复了平日的温和。
还有一回,倩茹说有好太阳,赶着跟苏豫两个人把换季的和刚换下的衣服都洗了,路过苏豫妈妈的卧室时,听见母子两个人低低地说话声。
倩茹听见苏豫妈妈说:“你的内衣放着吧,等妈妈来洗。”
苏豫妈妈是上海人,说的是方言,殊不知,倩茹的外婆也是上海人,倩茹从小听惯了吴侬软语,只是会说得不多。
这一点点一滴滴的小事,不算什么,苏豫妈妈是知书达理的人,比起学校里同事们闲谈时对婆婆们不堪的描述,她是好得多了。
可是,倩茹却渐渐地生了一分怕的心,就算是自己的父亲在母亲的劝说下,终于接受了她与苏豫也不能使她全然忘记这种阴影。
但是,苏豫是那么好,两个人是那么融洽,不会让她怕到生了退却的心。
她舍不得苏豫,苏豫也舍不得她。
倩茹的心事,如今全被宁颜的一句话给激出来,倩茹不禁动了点气。
两个多年的好友,为了各自的一点小心思,生了一分远的心。
之芸看着跟在里边儿着急,两边拉拢,可是两边儿都淡淡的。
宁颜在那次郊游回家以后病了一天。
其实不是病,是吓的。
宁颜总隐隐地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怎么每次自己跟李立平私底下讲的话,做的事,到过的地方,母亲总好象都了如指掌呢?
宁颜有个可怕的猜想,但是很快又自己否定了。
宁颜从十来岁就开始记日记,厚厚的本子用掉了十多本,她并没有一个上锁的橱子或是抽屉,母亲总是说:“做妈的不会偷看女儿的日记的。你尽管放心放在那里。”
从小到大,宁颜的日子都是放在书柜里的,似乎也真的没有过被动过的痕迹。
这次,违了母亲的意思带李立平出去,宁颜生怕母亲不知什么时候就知道了,心虚地觉得当天回来时母亲的面色就不太好,不会是知道了什么吧。担心得一夜没有睡,尖了耳朵去听母亲屋里的动静,母亲睡眠不好,常常夜间弄出一点轻微的响动来,那一夜,到很安静。
三个好友,只有之芸是真正快乐的。她父母是那种成天乐呵呵的性子,从不过问女儿的事情,胜寒也去过之芸的家,一家人都很喜欢他,胜寒成了之芸母亲的麻将搭子,周末有空的时候,一家人全来上几圈子。胜寒有劲儿又能干,常拉了之芸一块儿跑电脑市场,两个人一泡就是一整天,不亦乐乎。
胜寒性格爽快却不并粗鲁,也看出倩茹与宁颜有点儿问题,常有意无意地创造机会,带着她们一块儿玩。渐渐地,两个人又和好如初。
这些事,都在那陌生的女人来找之芸之前。
周苏豫与何倩茹要结婚了。
求婚缘于一个瞬间的念头。
除了来自苏豫母亲那边的一点阴影,倩茹与苏豫的相处温存而甜美。
他们几乎天天见面,常常在深夜寂静的街道上漫无目的走,远处窗口透出微黄的灯光,毛茸茸的,伸手可掬,不由得人遐想,什么时候,可以拥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窗口。
有一个周末,苏豫约倩茹一块儿去临城做短途旅行。
临行前,苏豫带母亲去医院复查了身体,医生说,母亲最近的情况还比较乐观。苏豫做好了饭菜放进冰箱,还再三拜托了对门的邻居帮着照看。
这一次,苏豫妈妈没有打断他们的约会,但是,这两个人却在异地走散了。
倩茹想不到聪明的苏豫与自己一样是一个路痴,一出火车站,两个人就被拥挤的人群冲散了,电话联系约了在一处见面,却因为人生地不熟,跑了相反的方向。
倩茹足足等了两个多小时苏豫才赶到。
苏豫跑了一脑门儿的汗,急得手直发抖。
两个人坐在马路牙子上歇一下。
苏豫望着陌生的街道,来往的行人与车辆扬起细微的灰尘在夕下里飞舞,忽然地就生了一分绝望,这个世界这样大,每个人都是这样地孤绝,唯有身边的女子,可以相依为命一生一世,非得紧紧地抓住不可。
苏豫突然说:“倩茹,回去以后,我们结婚吧。”
倩茹说:“好。”
回来之后,他们开始准备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