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答应我,”
周朗柔声道,“无论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不许再拿酒泼我的脸。”
言夏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在手臂上联欢大合唱。
春拍结束,整个行业步调缓下来,收尾,复盘,新一轮征集开始。
乐队表演在端午前夜,是公假的起始点,人人脸上都挂着愉悦的笑容。酒吧里人比平常要多。言夏进去的时候乐队还没有上场,只圈了大块的地方,挂出黑色丝绒幕布,不知道在里头捣鼓什么。
言夏在吧台要了杯酒。她不想喝酒,但是酒吧这种地方,让人自然而然觉得需要一点道具。
有人过来搭讪,调酒小哥笑道:“小周的人。”
那人讶异地“唔”
了声,比了个大拇指,一步三回头地走开了。
言夏挑眉。
“敢往小周脸上泼酒的人不多。”
调酒小哥说。
言夏算是明白那货叫她过来捧场的原因了。没逼她跪下来求婚已经是一个成熟社会人最后的自制力。
因低头笑了笑。
夜色渐渐深了,霓虹依次亮起,从窗口往外窥探,车如流水马如龙。
灯是突然灭掉的——舞池里荷尔蒙充沛的男男女女还在扭腰送胯,摇头摆尾,猝不及防的暗反而激发了兴奋,有人尖叫,有呼哨盘旋,有人高歌半句,没登顶就跳了水,引来轰笑阵阵。
然后“咚”
地一声响。
莫说舞池里的人,就是言夏也被震得心尖一颤,像是有凶兽伏在左近,伺机而动。镌刻在基因里的恐惧片段让她握紧了酒杯。
“咚咚”
连击,幕布拉开,一束光打在台上,白衣红绣,男子身长玉立,双手持槌,面前建鼓如满月,拖出长长的红绫,也许是有风激荡,铺陈出“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的气势。
轰然叫好声起,但很快被鼓点压下去。
鼓点越来越快,越来越急,却始终节制,就仿佛千军万马临阵,人人攥紧缰绳,等候的姿态,等一声令下,或者一个人。箭都在弦上——等他的就不止是兵马,还有底下望穿秋水的观众。
鼓点促急到小高峰,后台转出个红袍少年,坐于几案,仰首饮酒,酒尽,杯掷于地;素手轻抚金制的镂空面具,良久,覆于面。俊美的眉目隐于面具之后,就仿佛有流云,有玫瑰盛开。
少年拿起琵琶,转轴拨弦,淙淙便如流水。
鼓声亦转柔。
鼓手面前红绫激荡,如火焰燃烧,少年背后有白绸如练,静如月光。
势均力敌的弦乐与鼓乐交相辉映,像是回忆,有愉悦如鲜衣怒马,有繁华如纸醉金迷,有欢好如脉脉含情,转瞬间兵临城下,累卵之危,便仿佛有抽刀断水,拔剑而起,有离席而去,少年意气。
琵琶声铮然如裂帛。被约束了太久的千军万马终于等到出发的号角,长箭穿云,马蹄铿锵,热的血泼出来,凝固在冰天雪地;斑驳城墙,有人翘首相盼,到终于杀入重围,城门大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