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虽然还没有正式接过权柄,但得了贾母的话,明白今后府里早晚要交到她手上,因此看见这一家家的年礼送来,哪怕忙得团团转,也是高兴得很。
王夫人并不知这一宗,女儿做了太子的侧妃,本就让她高兴得意了,如今再看这些人家的表示,越发自得,只是她的性格和王熙凤完全相反,轻易不会表现出来,还越发端得稳重宽厚的样子。
因此准备过年之事,王熙凤头一回不是发愁,而是兴高彩烈。亏得她精神好,也不嫌累。
在这繁忙的时节,贾母把长公主送的几张皮子分了,除了三春俱得了新皮子做了披风斗篷,余下几张便给了王熙凤和李纨两个孙媳妇做了大氅。
王熙凤倒是会做人,说这不在份内的活,她出二十两银子,让针线房赶出来,给三个姑娘和李纨这个大嫂子做新年新衣。
宁国府和荣国府打初代宁国公荣国公兄弟起,就一直一起过年,如今自然也是。自打两府只剩贾母这个老封君之后,除夕这天的家宴,便安排在荣国府。
有王熙凤额外给银子,针线房的人可不嫌活计多,谁不想挣多点银子,过个肥年呢。衣裳早在过年前几天便赶出来了,三个姑娘也机灵,除夕这天便穿出来,一起来给贾母请安,外头正下着大雪,这样大毛的衣裳,光是看着,就觉得暖和。
贾母连连点头:“衣裳式样选的好,你们小姑娘家,正是穿什么都好看的时候,以后每年啊,都给你们做一身。”
三春忙谢过老太太。
王熙凤正巧进来,打趣:“老太太一句话,便将以后每年的皮子、针线都给许出去了。”
贾母:“放心,亏不着你。今年你出了二十两,换了一件大氅,怎么,觉得不划算?”
王熙凤:“划算,怎么不划算,要是老太太年年也赏我一件大氅,我以后年年都出这做针线的二十两,又何妨?”
贾母:“你们三个,还不快点谢谢凤丫头,省得她过后想起来,便要反悔。”
探春笑嘻嘻往王熙凤面前一鞠躬:“谢谢凤姐姐。”
惜春和迎春跟着鞠躬。
王熙凤哎哟一声:“看来这下是彻底反悔不成了。”
薛家借宿在荣国府的梨香院,薛姨妈一开始便打算的妥妥的,同王夫人说好,一应供给皆免,如此一来,才好相处。这话说的好听,实际则是她一开始就没打算回娘家住去。薛家平时自然是在梨香院中食宿,不过逢年过节,荣国府作为主人家,总不好让客人还自处,再加上有王夫人这个一心想将宝钗娶进来做儿媳妇的姐姐在,都是早几日就邀请好了的。
因此,薛姨妈带着宝钗往荣庆堂来,给贾母请安,一进来,见三春都穿着皮子做的大氅,心里咯噔一下,她并不知有这事,一点风声也没听到,如今只宝钗穿了蜀锦织缎的芙蓉花披风,这蜀锦织缎是今年新出的款式,本是极为矜贵的,可这会子看着倒是落了下风。
要是早知道,自然会给宝钗也准备一件大毛衣裳。薛家并不会连皮子都没有,往年也给宝钗置办过好几件大毛的披风,只是谁也没想到,偏这么不凑巧。
心里这么想,面上却笑着夸三春:“你们府里三个姑娘,一个比一个水灵,这一块儿站着,又各个不同,大毛衣裳衬得,小脸越发红扑扑,真是让人羡慕。”
贾母一边笑着招呼薛姨妈坐,一边谦虚:“我家这三个丫头,加在一块儿,也比不得你家宝钗。这雪下了一整夜,也不见停,你们过来,可没冻着吧?”
一边吩咐丫头拿暖手捂子。
薛姨妈一边接了手捂子,一边说:“不冻。从梨香院过来,路又不远,再说,都走的抄手游廊,倒看了一番雪景。”
宝钗笑着夸赞:“三春妹妹的新衣裳好看,不过呀,我看老太太身上的大氅,更是不凡,衬得老太太红光满面,精神极好。”
贾母笑道:“宝丫头,这回你可说错了。她们身上穿的,可都是长公主送的皮子,我这身啊,不过是你两个林妹妹的孝心。”
薛姨妈和宝钗的笑差点就挂不住,亏得宝钗比薛姨妈还心性坚定:“长公主府上的东西,自然是一等一的好。不过我说的话,也没错,对老太太来说,可不就是两个林妹妹的孝心,比旁的都重要。”
王熙凤听了这话,都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以前只觉得宝钗端得住,性子、城府,非家里几个姑娘可比,如今这一席话,倒让她才知道,连口才也是一等一的,她自问年轻几岁,也做不到宝钗这份上,刚被贾母笑着拂了面子,还能端着笑把话又说回来。
越是这样,王熙凤心里就觉得越发不能让宝钗当真嫁进来,不然可不得了。宝玉是个好性子的,这个可不是。
想到这,王熙凤笑着说:“薛大妹妹这话说到老太太心坎上了。两个林妹妹的孝心,可不就是一等一的,前头才派人进京来送了年礼,老太太挂记她们,不放心,派人去看一看,不想她们居然做好了大氅,让家里去的人带回来。以前啊,林妹妹住在府上,还有人说老太太偏疼了她,越过我们府上的三个姑娘。可见说这些话的人,就没安好心,冲着挑拨离间来的,亏得我们府上三个姑娘都是知书明理的,林妹妹千里迢迢来,父亲不在身边,老太太难道不该多偏疼一点。瞧瞧,林妹妹心里明白的很,这次呀,除了老太太,也就三个妹妹才得了她的礼。我这个当嫂子的,之前忙活一通,她倒不记得了。”
这显然是明贬实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