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声,挥着手让抬轿的人落下了轿。
只听轿中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陈喜啊,朕今日唤你好几回了,老寻不到人,原是在此处逍遥快活呢?”
侍从弓腰掀开了龙辇的前帷,又有两个太监拿着两片方正的坐垫铺到地上,轿子里的人这才缓缓走了出来,他穿了一身玄色的道袍,上边拿金线绣满了经文,赤足踩到了垫子上,每踩一步,太监就急忙将后边的垫子重新铺到前面。
他就这么头也不低地往前走着,底下的太监跟得热汗直流。
这是大祁天子,李元泽。
说起来,这竟然是萧楚重生以来头回见到圣颜,天子的相貌似乎数年来都不怎么变化,在自己死前的那些时日里,也曾见过天子一面。
那时雁北归降的消息已经传到萧楚手里,他猜到了是天子下的手,本想入宫直接把李元泽杀了,可他至今还记得,自己从哀鸿遍野的外城踏入两仪殿时,所看到的是这位万人之上的天子正仰着身,令宫女拿蕉叶喂自己晨间采来的露水。
那时候他最强烈的想法竟然是——
不能杀这个人。
要让裴钰亲眼看看,他日夜袒护的天子究竟是什么模样,他死后的每一天,裴钰都要更失望一分,更悔恨一分。
他想让裴钰一辈子都活在亲手杀死自己的阴影里。
萧仇已经收了鞭子,向李元泽行了个礼,说道:“陛下,微臣得到消息,此处的山体容易倾塌,切不能再用火药引爆,如若引了山崩,恐怕会危及到山下的猎场和行营。”
她顿了顿,面露憎恶地看了一眼满嘴泥土的陈喜。
“但没想到还是被这条狗快了一步,好在此处的地势不平,有许多坡道。”
萧仇说着,就缓步朝萧楚和裴钰躲藏的方向走来。
她受命和天子一同观猎时,收到了一封不具名的信,说萧楚有难,简明扼要地解释了陈喜想栽赃萧楚的计划。
萧仇的敏锐度很高,她悄无声息地在这个事件中把萧楚的身影给抹去了,将所有的矛盾都往陈喜一个人身上指,这才撼动了圣驾的到来。
萧仇走到边缘向下望去,除了一些泥石的凹陷,已经没有萧楚和裴钰的人影了。
李元泽微笑着问道:“承英,那处可有人?”
萧仇答道:“回陛下,没有人迹。”
好在这动荡没把明夷给萧楚留的马匹给吓跑,两人一路纵马,在日落前跨了大半个草场才停下。
这里已经是北猎场的边缘地带了,所有的行营都在南猎场,距离这里颇远。
裴钰下了马,往萧楚身后一指,那里拿草垛欲盖弥彰地堆叠了起来,像是被人匆匆掩盖住什么。
裴钰说:“你要寻的暗道,正是此处,这里会直接通往神机营,是平日里陈喜养私兵会走的地方。”
萧楚闻声,踢开了那些草垛,下边果然暗藏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通道,而那批枪火被人用两根粗木卡在了最上方。
萧楚随手从里边拿出一把鸟铳,它狭窄的枪身涂了银漆,映衬在落日余晖中依旧寒芒毕露。
他对着夕阳的方向晃了晃,随后叹了口气,道:“可惜,现在用不上了。”
裴钰道:“神机营的枪火,哪有用不上的道理,我带你来就是为了让你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