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新月想得明白,感叹似地说一声,“真要是说起来,我们这些人当中,明蓁才是最聪明的那一个。要不是三房底子太薄,各方面都使不上劲,她或许是我们当中过得最好的。这次落水,起因是她同夏青栀起了冲突,她也害怕最后会牵连到自己。你同她也不用说其他的,她自然就知道怎么做。”
青翡认真记住她交代的事,护短道:“姑娘也聪明,在奴婢看来,姑娘才是最聪明的人。”
她在听到这句话时微微愣神,然后低头,原本水润的眸子微微垂下,“我从来都不算聪明人,只是比旁人多出很多的运气,已经足够了。”
倘若运气差一点,她直接死在那场匪乱中,又或者是被深山中农户、樵夫亦或者是其他人买回,她可能真的只能被困在大山之中草草一生。
不得不说,裴延年的真实身份,几乎等同于救了她的第二条命。
她看了看自己的小腹,仿佛已经看见两条乖巧的小生命安安静静地呆在里面。
这是她同裴延年的孩子……是裴延年期待已久的孩子。
目光中多了不落忍,她深吸了一口气,将脑子里那些心软的念头全都甩出去。
没有什么不忍心的,在不能负责的情况下将他们带到世界上来,这才是最大的残忍。
让青翡先回去休息,自己躺在温暖的床榻中时候,江新月在心里反反复复将这句话念了几遍。
这一晚上,她睡得都不是很安稳,又做了一个十分冗长的梦。梦里光怪陆离出现很多画面,等醒来之后却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有满身的疲惫。
以至于起来之后,她的脸色仍旧很差。
在喝过青翠端过来的药时,青翡站在旁边将今天去找四姑娘的情况说出来。
“明朝院昨夜的灯一直点着,奴婢去的时候四姑娘正好在,看上去像是一晚上没睡。奴婢将你的话说了,四姑娘很惊讶,差点将桌上的浓茶都打翻了。她给了奴婢一个荷包,让奴婢代她同你说声费心了,就让奴婢回来了。”
“二姑娘不在?”
“五姑娘落水,二姑娘去云岫院守到大半夜,回来没睡上多少功夫,没见到人。”
江新月忍不住开始琢磨,也不知道江明蓁有几分相信她的话。
“对了,十二好像消失了,昨晚就没看见她人。”
“没人知……”
江新月正想要问得更仔细时,一晚上没有露面的徐氏走进来。
徐氏一改昨日萎靡的状态,整个人精神饱满犹如枯木逢春,在抚芳院一众低迷的环境中,说不出来的光彩照人。
见到女儿醒过来,她甚至还打了声招呼,“初初,你醒了呀,身体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江新月被她的态度弄得一愣,紧接着摇摇头,“没什么不舒服的,大夫开的方子还不错。”
“你也真是不走运,怎么好好遇上落水的事,还被不认识的男人救起来了。你都不知道,现在外面说得有多么难听。”
听听,这是一个当娘的能说出来的话吗?
江新月深吸了一口气,没去理会她,显然也是习惯了母亲各种不着调的行为。说实在的,现在就算徐氏强行让她嫁给杨从安,她都不觉得意外。
她当做没听见,将剩下的一点药汁喝干净,苦得她整张脸都皱在一起。
“你怎么都不问问我做了什么?”
徐氏沉浸在自己替女儿解决了一桩大事的喜悦当中,迫不及待地开口:“但你也算因祸得福了,我将这件事情告诉你舅母,让她帮忙拿个主意。结果你猜怎么了?”
“宴礼那孩子也在旁边,主动提出你们的亲事。”
江新月偏头,难以置信地看过去,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
“宴礼那孩子说,你们成亲自然就没有人说闲话,而且你舅舅舅母居然也点头同意了。”
徐氏也很意外,但是对这桩婚事很满意。徐宴礼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世家培养出来的公子,一等一的优秀,有不少人盯着这门亲事。
她感叹了下,“说实话,要不是他们主动提起,我也不好意思说这门亲事。你知道你舅母这个人,心气很高,在她面前我总觉得自己像是矮了个头,硬气不起来。我还以为她挑儿媳妇的标准很高,这么多年宴礼对你很好,我都没想起来将你们凑在一起。早知道的话……”
而她每说一句话,江新月的脸就白上一分,“早知道的话,你想做什么?”
“早知道……”
徐氏刚想要开口,就对上女儿通红的眼睛。
那双眼睛将脸上的血色吸得干干净净,以至于巴掌大的脸看上去很违和,像是放久了之后单薄干脆的纸张,稍微用点力气就会有碎裂的风险。
而撑着江新月的那根叫做“尊严”
的脊梁骨碎得稀巴烂。
她握紧自己的拳头,盯着面前养尊处优而至今天真的贵妇人,极力克制才从震颤的喉咙里挤出话来,“你为什么要去找舅母,我自己的事情我有分寸,我会解决的。”
“你能解决什么?你以为镇国公府的门那么好进?要不是为了你,你以为我想去找卢氏?”
“那你不要找啊!”
带着怒气与悲愤的吼声落下,砸得室内寂静无声。
在寂静中,江新月觉得嗓子被锋利的刀片割了一道又一道,开口说的每句话都带着疼意。“这么多年,你麻烦徐家的事还少吗?徐家帮我们还少吗?你又要徐家帮到哪一步呢!”
徐氏被震住,她从来没有见过女儿这么难过。印象中,初初就是挺没心没肺的小姑娘,整天乐呵呵都不知道高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