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前面街市生意正热闹,沿河的这边反而没有多少人,只有蔺南河码头附近,有零零散散的商家在卸货。
意识到自己被人缀上了,路过自家家门,米玉颜并没有着急进去,反而是径直往前。
记忆中,经过前面不远处的路口之后,是有一处大宅子,一直空着,又高又长的围墙外头,是一排高大的蓝花楹,夏季花开的时候,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紫雾,即便在如今的冬日里,依旧是葳蕤繁茂,生机勃勃,藏个她这样身形的人,简直太容易了。
乞儿向来便擅跟踪之术,这会儿更是眼都没眨一下,哪知便是过了那个路口,前面的人跟几个稀稀拉拉经过路口的人擦肩之后,便突然之间不见了踪影,仿佛蒸了一般。
乞儿顿住步子,看向前面那一眼望不到头的蓝花楹,心下蓦地清明起来,这是被现了,还惹了人家不快,那现在是退还是干脆表明自己并无恶意?
不过是眨眼间,乞儿似乎做出了决定,把挡住脸的乱往耳后拢了拢,抬起头,径直往那排蓝花楹树下走了过去,直到走过了这排茂密的树丛,停顿了片刻,才又转身,慢慢走了回来。
眼看着即将走过这排蓝花楹,乞儿才听见一个清越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是你,何故跟踪与我?”
乞儿心下一喜,当即转身躬身抱拳:“果真是您,小的只是觉得有些像,想着您是不是有事下山,若有能用得上小的之处,也算能报答山门救命之恩。”
米玉颜嘴角勾起一丝弧度,走近了两步:“你也算有心,我如今,算不得山门中人,再者说,山门活命无数,并不求报答。”
乞儿明显一愣,略略抬头看了看米玉颜,很是恭敬答道:“小的这条命,与其说是山门救的,不如说是姑娘给的,小的铭记五内,永世不忘,姑娘但有吩咐,小的在所不辞。”
米玉颜笑了笑,言语中带了一丝戏谑:“我如今可是脱离了山门的人,你也不问个究竟,就敢来说报答。看你如今这打扮,听你说话的语气,再加上你一身的本事,想必如今你在这蔺南城里,也算是混得一席之地了,若是……”
“姑娘,当年姑娘救我,也没问什么究竟。姑娘能入山门,又孤身下山,想必定是有脱不开的俗事要办,小的没什么本事,帮着姑娘打听些消息,跑个腿儿什么的,总是可以的,再者说,小的身世姑娘很是清楚,无亲无族,无牵无挂,万事随心而行!”
乞儿连忙说道。
米玉颜扬了扬眉头,却没再纠缠于这些事,转了话题问道:“你这眼力倒是极好,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乞儿讪笑了一下:“不怕姑娘笑话,小的打小儿就因为这眼力好,知道看人要看眼睛,才保全了这条命遇到姑娘。”
米玉颜微微撅了撅嘴,自己虽说确实乔装打扮了一番,因要回家,却并没有掩藏形容举止,随即便点了点头:“行吧,今日便先如此,我还有事,若是需要你帮手,定会再去寻你,多谢!”
乞儿有些讶然地连连躬身抱拳:“当不得姑娘一个谢字,姑娘还记得小的,就是……不说了,今日扰了姑娘行程,日后姑娘若要寻小的,便到城门口那排朝食摊子那处就是……”
看着乞儿头也不回地走远,米玉颜站在原地愣怔了许久,她不仅记得他,还记得他的名字叫应童。
应童这个人,除了本身情况特殊,还有着十分复杂的身世及经历,当然也遭遇过生死大劫。
米玉颜见应童的第一面,就恰逢他在生死之间徘徊。
大约一年半以前,米玉颜和阿嫣奉师命在后山采草药制香,因有一味药需在夜间采摘效果最佳,且量极稀少。米玉颜和阿嫣是夜里子时入山的,时节不佳,采到的药量极为有限,二人越走越远,待得行至蔺南山脉北边支脉,快要出蔺南山范畴时,便听得一阵前跑后追的喧嚣呼喝。
月光清冷,米玉颜目力极佳,将前面逃命的二人看得分明。
一个瘦高个的男子,明显轻身功夫极佳,奈何身后却背着个半大孩子,跑一段便会被追上,只能短兵相接,一把软剑使得极好,身前全是血,却用剑花和身法拼命护住身后背着的半大孩子。
阿嫣是师姐,看清被追杀的人身后背着个孩子,只是拍了拍米玉颜的肩膀,便当即出手相救。但是追兵有四人,个个功夫不俗,阿嫣上去也只能勉强维持,米玉颜不敢过分在阿嫣面前展示自己的实力,只能一边吹竹哨示警,一边用竹枝当暗器打外围。
米玉颜和阿嫣出来的时候,为了便宜行事,穿的是一身玄色粗布练功服,暗夜里,根本分辨不出前襟上的山门标识,其中一个领头的男子见两个身份不明的人突然出手,便大声喝道:“你们是何人,竟敢管我婆娑暗城之事?”
阿嫣闻得对方自曝身份,更是心下一惊,手底下的招式也越急切起来。
因为实在离蔺南山主峰有点远,巡山的师伯师兄们来得并不会那么快,二人不好暴露医女身份,怕对方识破后更加疯狂,阿嫣和米玉颜都不说话,只是一意带着那个背着孩子的男人边打边往蔺南山主峰方向退……
米玉颜的竹哨吹得既尖切急,而且间隔很短,巡山的道人们听闻此声,便知是有不之客闯入山门,并且与门内弟子正在交手。
就在阿嫣和那个已经快要虚脱的血人有一次被追上时,率先赶到的师兄一声断喝:“什么人,竟敢在我蔺南山内动手,扰我山门清修?”
婆娑暗城领头之人一听便知,今日是中了那两个叛徒的奸计,他们在逃跑的时候都不走直路,而是在连绵的大山里兜兜转转,这才让自己放松警惕,竟跟着他们,从盂南山脉转到了蔺南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