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后,他抚着那些疤痕问我:“阿弟,你真的要什么都不说吗?”
我犹豫着,选择将曾被霸凌的往事向他全盘托出。
他听完仍旧是平静的,只是眼里起了雾。
在审讯室里,他说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他心目中活着的阿弟,是说那个从前爱跟在他屁股后面,肯为人着想的阿弟李折在说出其自身经历的同时也已经彻底夭折了。
他说他差点就要三十岁,是说他在决定犯罪时,原来老实本分的陈米也死在了那个我和他缠绵的晚上。
他说给阿弟买墓地就是给自己买墓地,是说他和他的阿弟李折都死在了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既然无可挽回,那就只好认命。
认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命。
当我接触到碎尸案的第一名死者时,我是震惊而心存侥幸的,我无数次祈求凶手不要是陈米,可当越来越多的证据摆在我眼前,我才知道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会有人向你兜售后悔药与赎罪券。
我不知道福利院的档案是否真的遗失,还是被陈米或之前气冲冲地把李折的相关资料扔到我办公桌上的老孔给弄得人为遗失。
是的,我早该想到,老孔这个最注重细节的人怎么可能没有发现我与陈米之间的一丝端倪,他那日在行刑监狱里说的话,就是在变相的劝我好自为之。
但即便如此,我还是从院长妈妈塞给我的纸条里窥见到了绝大部分的真相。
那张纸条只写了五个字:陈米想帮你。
所有的这一切,都是陈米在为我铺路。我无法想象更不敢想象他究竟花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将整件事完成得这么完美。
我想起那封从李折墓里取到的信,它被市局封存进了档案,但我至今仍能清楚地记住其中的内容。
那信里写着:
阿弟,我这一生总空空的,我给你做什么,可我什么也不会。
阿弟,你一定好好活,好好活,好好活。
他的字很大,还歪歪扭扭的,寥寥数字就占满了整张纸,也占据了他的一生。
他哪里不聪明?从一开始他就猜到他的阿弟重新接近他的目的,他甚至还能从他阿弟有意无意中教他怎么抹除痕迹的时候,就隐约猜到他的阿弟实际上是名警察。
从他决定要做那件事起,他做的每一步都是在为他的阿弟想好退路,他怎么会不聪明?
我想我无疑是爱过陈米的,只是我想明白得太晚,所以才需要用我短暂的人生来向他证明这一点。
如今,我仅仅是物丰墓园的一名普通守墓人,每天打扫各块墓碑是我的日常工作,我来到那座刻着李折名字,内里却埋着陈米骨灰的墓碑前,为他清理着他留在这世上的一方小小天地。
“哥。”
我叫他,他迟迟不肯答应我。
“下辈子,你一定要好好活,好好活,好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