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栩知道他心有不平,可说出的话确也是这个理。红楼梦中,薛蟠打死的可不只是一个冯渊。
甄栩正不知怎么应答,冯家老仆来报:“少爷,仝公子来了。”
冯渊抬起手砸了个茶杯,怒道:“什么仝公子张公子的,我不认识,让他滚!”
老仆见他气得咳嗽起来,怕他的伤势更加不好,急忙出去赶人。
甄栩为他顺了顺气,扶他躺下休息,出了门才悄声问冯家老仆:“这位仝公子是什么人,把你家公子气成这样,你也不拦一下?”
老仆叹了口气:“唉,我也不瞒您了。这位仝公子从前与我家少爷极其亲密,时常来家里过夜,可是他每次来都要摸一两样东西回去。我早劝过少爷,这位仝公子不宜深交,可少爷不听。前些天仝公子家里为他寻了门亲事,听说还是个富家小姐,两人大吵了一架,今日不知怎的又来了。”
两个人走到门口,就见一个长相还算出众,但衣服颇为寒酸的书生站在外边。老仆跺了一下脚:“仝公子,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都说了,我家少爷不见你!”
那位仝公子见门重又打开,一脸欣喜就要上前。看到老仆旁边站着的甄栩,他忽然脸涨得通红:“我说他怎么不理我了,原来是有了新相好。”
他上下打量了甄栩片刻,见他服饰精细、样貌俊俏,可也不过刚到舞象之年。
仝公子哼了一声就往门里冲,大喊道:“这个小子有什么好的,除了比我有钱些,不过是个没毛的孩子!”
屋内又传来瓷器碎裂之声,甄栩忙让老仆去照顾冯渊,自己把仝公子拉到门外去。
仝公子气急败坏:“你拉我干什么!我们两个认识的时候,你连话都说不利索呢!”
甄栩轻笑:“仝公子,若你是真的关心冯兄,就该知道,他如今重伤在身不宜动怒,你留在这里无非是加重他的病情。若你是为了钱而来,也该知道细水长流,把冯兄气死了,你又找谁要钱呢?”
仝公子听完他的话,一下子变了脸色,袖子一甩,头也不回地走了。
甄栩冷笑一声,回过头对老仆道:“老伯,冯兄伤的这样重,你一个人也照顾不过来,不如再雇一个童子小厮,也能跑跑腿。”
老仆叹了口气,点点头。
甄栩才从冯家回来,就见自家门边停了两台轿子,这可奇了,难不成接二连三都是给他说亲的?
扬州
这可奇了,难不成接二连三都是给他说亲的?
见青竹正在门口等着,甄栩问道:“家中来了什么人?怎么有两顶轿子?”
青竹指了指:“左边那顶是城北涌和绸缎庄老板的家人,右边那顶好像是春喜部的人。”
“春喜部?”
涌和绸缎庄也算金陵城排行前五的绸缎商了,甄栩时常陪母亲妹妹们去那里挑选衣料,至于这春喜部,名字虽有些耳熟,难不成是戏班子?
青竹见他有些茫然,提醒道“就是金陵最有名的戏班之一——春喜部呀!”
“前几天春喜部和华林部在花市大街打擂台,演得是《梁山伯与祝英台》。”
青竹一脸兴奋。
“《梁祝》?华林部?”
这个戏班子不是之前周恒请去出场的那一个?
青竹愈发起劲“对呀!据说华林部的曲子新颖别致,唱段也有些不同。那天打擂台,九成的人最后都去听华林部的新鲜了,据说春喜部的班主气得跟什么似的!”
甄栩还是头一回见青竹如此活泼,他笑道:“青竹,原来你爱听戏?”
青竹挠了挠头:“少爷见笑了,我这也就是偶尔去看那么一两场。”
这个年代,没有其他娱乐活动,只有曲艺杂谈可看可听,上至达官贵人,下至流民乞丐,都爱听戏。
可喜欢听戏是一回事,乐户曲艺人地位低下就是另一回事了。不过像春喜部这样大的戏班子,有一众纨绔子弟和士大夫捧场,老板和名角出门排场都不小。
甄栩直直进了花厅,就见一个中年男子十分和气,行了一礼道“甄小公子,鄙姓张,是春喜部的班主。”
甄栩回礼:“久闻张班主大名,未想今日能得一见,不知今日是为何事而来?”
张班主知晓眼前的少年虽然年纪不大,但已经中了秀才,语气不敢怠慢:“甄公子,听说华林部新演出的《梁祝》是您所作?”
“确实如此,我平时喜好音乐,偶有作品。”
甄栩当日费尽心思搬运的《梁祝》曲目,就是为了打入纨绔圈子的,因此被其他戏班子知晓,也并不意外。
“既然如此”
张班主更加不敢轻视这少年,郑重行了个礼,“不知可有荣幸,请甄公子也为春喜部写曲?”
见甄栩有些犹豫,他又道“我愿意出高价,还请甄小公子考虑。”
甄栩犹豫的原因很简单,之前作曲是为了救回妹妹,但在本朝,乐户地位极为低下。有些中上层人士偶尔玩票,就会被视为浮浪子弟。
甄栩先前在纨绔子弟圈凭借作曲扬了回名,毕竟是在小范围内让人知晓,也是拉近与纨绔子弟的距离。可若是为戏班作曲,难免会被士林正统视为不务正道,不利于科举仕途。
更何况,他虽做了些改编,可曲子到底是拾人牙慧。
甄栩道:“我只是灵光一现,若论精于此道,还得是世代相传的乐工和梨园子弟。以后若偶有所得,必然先请张班主听过。”
张班主听出他这是婉拒了,但他也知晓,秀才公荒废学业为戏班作曲可能性极小。因而此行前来也并未抱有太多期待,还客气道:“若甄小公子改了主意,还请遣人告知,我随时有空来欣赏您作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