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杰看看手表,问袁绮还有啥问的,见她摇头,便起身告辞,张根发热情挽留:“难得来一趟,吃过中饭再走,我做的拌面味道正宗。”
见他俩婉拒,站在楼梯口道:“天阴我关节炎犯了,痛的要死,就不送那下楼去。”
邵杰袁绮下到一楼灶披间,林阿姨在龙头底下拿着钢丝球用力刷锅子,自来水哗啦哗啦乱溅,看到他俩连忙关掉龙头,手在围裙上擦擦,笑着问:“那要走了?”
袁绮笑着说是啊!
林阿姨道:“我突然想起一桩事体来,不晓对那的调查有没有帮助?”
袁绮请她有啥尽管讲出来,她认真的态度像告密者:“张根发动迁的房子在南京西路,大世界这里,真的是寸土寸金的地方,按照户口人头,可以要房也可以要现金。张根发要的现金,他借把外甥女的一百多万,就是这笔动迁款。如今他老婆同他闹翻了,住在女儿女婿家带小囡。女儿女婿也生气,来也不来看看他,孤单单一个人,自己照顾自己,也作孽。就指望法官们帮伊把钱追讨回来,家庭矛盾也就解决了。”
袁绮道:“我们尽力。”
不再多逗留,出了灶披间,还在落雨,他们撑伞走了老远,还听见林阿姨在后头道:“有空来玩啊!”
沿着弄堂出了铁门,卖“熏拉丝”
的老太太已经不在,不晓得是卖光了还是城管来过了。
邵杰站住,略沉思会儿问:“你还记得林阿姨讲过,秦姗将动迁分得一套房子给了她四姨张惠美做抵押?”
袁绮立刻道:“对的,是这样讲的。但秦姗既然有ilr,理应要办理户籍注销,但她非但没办理,还参与了老房子动迁,并且分到一套房。”
邵杰笑着看她一眼,果然是法学院的高材生,思维敏捷。他说:“这种双重国籍有历史遗留的原因,我去房管所和派出所一趟,你去她们租房的地方,找房东问问看可否有有价值的信息。”
两人是不同的方向,袁绮走到大路口打车,回头看他扫了一辆共享单车,一手打伞,一手扶着车把,摇摇晃晃地消失在雨雾中了。
秦姗母女住处
徐汇区桂林两村是老小区,八几年的房子,对面是新造的楼盘,取名新桂苑,年轻挺拔的三四位保安穿统一制服立在门边,这个门只走人不通车,进出刷卡,无卡的包括送外卖的要提供身份证,随保安去登记信息表,十分的严格。
袁绮经过时朝里探望,有个巨大的喷水池,几十层的大楼钢筋混泥土浇铸而成,棱角分明,奢华低调,周边医院商场宾馆学校俱全,算是中环比较热闹的地段,要想有套这样的电梯房没个七八百万买不起。
她在看楼,保安在看她,走过来行个礼问:“需要帮助么?”
袁绮忙摆手,指指对面,正巧是绿灯,她横穿斑马线,到了桂林两村小区门口,这里也有保卫室,里面坐着一位退休再就业的保安,除了有车辆要进来寻停车位,他会拉开小窗户,吼一声满了,再“啪”
的关闭上,继续喝茶看手机,旁的一应不管,作风气派同这个小区一样属于时代遗老。
雨停天阴,袁绮收起伞,走进去也无人管,四周光秃秃的,物业为了创收,把道两边的树都拔了,全部铺成水泥地,划上一条条黄线分隔,用来当停车位收费用。当中道又走人又行车,若是有两三辆车进出并排,你退我进,你左我右,都会堵好一会儿。
司机探出头骂娘,袁绮恰从车隙里侧着身过,瞟他一眼,倒是斯斯文文的外表。她查着墙上贴的门牌号码,十七号、十九号都找到了,唯独不见十八号,只看见一所幼儿园和健身处,一墙之隔,小朋友在锻炼,老年人也在锻炼。
袁绮去问一位爷叔:“请问十八号在哪里?我百寻不到!”
那位爷叔看她制服飒然,很热情的指着方向:“老小区规划混乱,侬要从前面岔路口往右走,看到个小铁门拐出去,最右边一幢就是十八号!”
袁绮道过谢,按他的指点终于找到十八号,左墙面挂一竖排邮差绿的信箱,每箱口子处胡乱塞着房产广告,铁门上安装每户电子门锁,她擎了502室,嘟嘟响许久,并未有人在,也不知房东住在哪里,索性站在旁边,用手机查小区居委会地址。
恰这时铁门推开了,一位阿姨拎着装满猫粮和水的盘碗出来,“咪咪咪咪”
唤了几声,四五只野猫从车底草从里钻出,踱步过来。
她瞟过袁绮,主动开口问:“你要找谁?”
袁绮说:“我来找502室的房东,询问这间租户的情况。”
“我就是房东,我姓陶!”
陶阿姨有些吃惊:“你是法院来的?那你晓得她们的名字么?”
袁绮给她出示自己的公执证,简单交待案情经过,再道:“母亲叫张淑芬,女儿是对双胞胎,秦姗和秦洁。”
“哦!”
她蹲身用勺子把鸡肉拌到猫粮里,低着头说:“联系不到她们了!失踪快有半年,起先打电话还接,一会讲在外地旅游,一会讲住医院,讲房间不要动,还要继续租住,又过两个月,我看欠房租了,再打电话一直空号。”
袁绮问道:“我可以进房里看一看么?若还没租出去的话。”
“可以。”
陶阿姨把脸往门锁液晶屏一照,铁门就自动打开了,她在前面上楼梯领路,一面絮叨:“好些外地人要租这套房子,我嘛圪塔来兮(沪语:很挑剔),男人不租、情侣不租、学生不租、群住不租,无正当工作者不租,我最要干净,房子么要找爱惜的人来住,而且租金七千块一月分文不少。所以还没租出去,我也无所谓,等年底儿子婚事谈妥后,我就不出租了,装修装修给伊当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