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石散在前朝曾盛行过一段时日,可后来服用五石散的人上瘾,又做出许多世俗难容的荒唐事,这五石散便被人禁止。”
“医术上确实也有记载,少量服用五石散可以缓解疼痛。但五石散毕竟是由毒物所制,毒素堆积在体内无法排出便成了沉疴。”
江琬捡起有小儿拇指般粗的人参,又道:“山鸡只被喂食了少量五石散,所以一般根本查不出。偏偏人参药性强又催发了五石散的作用,毒素在体内积累一多便导致人昏迷不醒。”
闻言,谢时渊眉头紧皱地问道:“等等,先前你说他并没有患头疾。这鸡汤是他近日才开始服用,难道说……”
“没错。”
江琬点点头,“他中了两种毒。第一种便是人参鸡汤里的五石散,第二种我暂时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这种毒会让人头疼欲裂,与头疾的症状十分相似。”
“是番木鳖。”
两人齐齐望向声音处,发现居然是谷神医。
“师父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江琬连忙迎过去,主动接过谷神医身上的行囊。
谷神医脸上疲惫与沧桑,“我在半路觉察不对劲,就连夜赶回来了。”
只见他熟门熟路地走进宣文帝躺着的屋子,搭脉观相后再次点点头道:“没错,就是番木鳖。”
“什么是番木鳖?”
“是出自南诏的一种草药,番木鳖可以散结消肿、通络止痛,但是种子含有剧毒。听闻一钱番木鳖的种子
足以毒死十个人。”
谢时渊神色焦急地一把拽过谷神医,询问他此毒可能解?
谷神医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木盒,木盒中放着一颗拇指大小的白丹。白丹晶莹剔透,自有一股幽香萦绕。
“这是我用雪莲制成的丹药,可解世间万毒。但光有此丹还不够,还需要女娃娃用金针将他体内所有毒素汇聚到后颈处,再割血放毒。”
“我?”
被点到名字的江琬困惑不已。
谷神医望向她,神色似有一抹凄色。“若梵音没有亲自教过你,她留下的手札中必有记载。”
“师父,你都知道了?我并非有意隐瞒师父,只是嬷嬷她……”
江琬欲言又止。
见状,谷神医心中了然。他将雪莲丹药交到江琬手中,嘱咐了几句便催促她赶紧去为宣文帝治病放血。
救人要紧。
谷神医透过那扇屏风隐约看见江琬捻针的姿态,耳边回荡起师妹的声音。只是他明白,他再也没机会亲口和师妹说他并不在意当年的事。
“谢大人,我想托你一件事。”
“师妹梵音曾教授女娃娃医术,她死后必定被好生安葬。如今我大限已至,求谢大人帮我找到师妹葬于何处,再将我与她同葬一处。”
谢时渊诧异地看向谷神医,见他双眼浑浊、印堂发黑,确实像被死气缠绕。
“当年贤妃娘娘怀胎七月难产而亡,梵音她强行剖开贤妃的肚子取子,虽然救活了瘦弱的小公主,事后却被先帝苛责,
我身为御医院院首首当其冲。当时幸好有如今的太后娘娘说情,我二人才侥幸活了下来。”
两人被赶出皇宫后结为夫妻,虽然日日风餐露宿也甘之如饴。直到有一次两人路过某村子,遇见一妇人产子。华梵音为妇人接生,却屡被婆家人打扰最后致夫人难产而死。
华梵音为救腹中孩子,再次剖开妇人肚子取子,却因为是女婴竟被婆家人打骂。谷怀素最后更是被村中人打断了双手筋脉,再不能执针。
华梵音见自己连累谷怀素多次,在一个满是雾气的早晨离去,再没有踪影。
“今日我也算救了当今陛下,与他们皇家也算是了清。”
谷神医疲惫地坐在椅子上,慢慢的没了声响。
再去看他,已然没了呼吸。
谢时渊看了眼屏风后全神贯注正在施针的江琬,轻声喊来骁风腾云,嘱咐他们找到华梵音的坟,再将谷神医一同安葬。“若是江琬问起,就说他又去云游了。”
“陛下随时都会醒,让你们抓回来的人也先带过来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子里突然传出一阵难以言喻的恶臭,原先在里面的两个大夫也忍受不了逃了出来。
谢时渊用衣袖掩住口鼻跑进去,正好看见江琬在为宣文帝放血。
黏稠黝黑的血液滴落在木盆中,还散发出令人难以忍受的恶臭。谢时渊忙扯下自己的衣袖掩住江琬的口鼻,“这气味怎么如此重?”
“师父给的雪莲丹
能解万毒,亦能涤体净脉。人食五谷多少也会有毒素堆积,这些都是堆积在他体内的毒素。”
足足放了半盆污血,伤口流出的血又成了红色。江琬立刻施针为宣文帝止血,再为他涂抹上止血的敷料包扎起来。
谢时渊让宣文帝避开伤口侧躺下,看他面无血色但印堂的黑气已经消散,心中稍安。“他,多久能醒?”
“余毒刚清,大概还要一两天……”
砰的一声,谢时渊转身望过去发现江琬倒在地上,憔悴的小脸上隐隐有一股黑气。
“江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