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瓦深深地注视着向阳的眼睛,说道:“那孩子不是我。”
听到这话,向阳内心莫名松了口气,但表面上仍波澜不惊。
只听达瓦慢悠悠道:“我甚至不知道那孩子叫什么,长什么样。只是在阿爸死得第二天,有一家人大清早就跪在我们家门口,说是他们家害死了我阿爸,口口声声说要赎罪。”
“可是人都死了,还能怎么赎罪呢?阿妈将他们赶走后,我再也没在镇上看到过这家人。”
“向阳,”
达瓦说,“你觉得我阿爸是好人么?”
达瓦口中的阿爸教书育人,热心善良,理应被划分在好人的阵营。
向阳果断地点点头。
“那听了这个故事,你还相信好人有好报吗?”
达瓦问。
又是这个问题,这回向阳没有很快给出答案,而是认真思索片刻,才笃定地说道:“相信。”
达瓦意外地瞥了她一眼,问:“为什么?”
向阳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认为什么是好报?”
达瓦沉吟道:“反正不是死亡。”
向阳小心翼翼地将木尺从达瓦手中抽出,目光中满是敬意和柔和:“每个人对好报的界定各不相同。对你阿爸而言,他的好报或许并不是单个生命的存续。”
“那个孩子能够成功回家,你和嘎玛能够平安长大,镇上的学校越办越好,受教育的学生越来越多······这些都是你阿爸最想看到的东西,对他而言这就是他的好报。”
“很显然,阿爸的心愿正逐一实现,还有什么比梦想成真这四个字更令人愉悦?这对你阿爸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好报?”
向阳的声音轻轻柔柔,达瓦呆呆地注视着对方手里的木尺,许久才闷声道:“你说得有点深奥,但我好像听懂了。”
他缓缓抚上木尺,说:“如果阿爸能看到现在的一切,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两人相视一笑,谁都没有再说话。
色彩明艳的藏式客厅内,一把光滑的木尺安静地躺在沙发上,在橙黄色灯光的映照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
······
“嗡——”
不知过了多久,达瓦的手机忽然开始震动。
向阳下意识瞥了一眼,发现对方屏幕上正跳着一个闹钟,她看向墙上的时间,还有半小时嘎玛就要放学了。
可达瓦却只是平静地将闹钟关掉,继续沉默地坐在沙发上。
“你不去接嘎玛吗?”
向阳问。
达瓦摇摇头:“她不想让我去接。”
清晨的那场矛盾犹如透明屏障,始终横亘在这对兄妹之间。
而向阳作为矛盾的起源,此时此刻正颇有些头疼的思索着解决办法。
若说先前她还不明白为何明明一直温柔宽厚的达瓦偏偏对嘎玛如此严厉,但了解过方才那个故事,向阳渐渐清楚达瓦对嘎玛独一无二的态度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