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那小厮连看都不看刺史、郡守县令们一眼,只一个劲儿盯着林一鸣。
赵昱宁越众而出,拍拍县令的肩膀,示意其退下,对小厮道:“敢问,贵府可是宁州刘家?”
小厮:“是。”
赵昱宁垂眸一思,眼里闪动略锋利的光:“敢问,禹州陈天宝可在?”
“在。”
赵昱宁转身对林一鸣行礼道:“王爷。”
林一鸣会意,点了点头,沿着小厮指示的方向走了。
郡守县令们预备跟上去,却被小厮带来的侍卫们拦下……
布局(十三)陈天宝
二人被小厮引着直奔天香酒楼而去,又被店小二带着直上顶楼,进了天字号包间一看,宁州刘家果真气派。
天香酒楼可是整个江南地区数一数二的酒楼,出入无白衣,非富即贵,是前辰国君主亲笔御赐的匾额,华贵无双。
尽管辰国已不复存在,但天香酒楼金灿灿的招牌还在,口碑自是不倒。
整个酒楼视野最好、风景最好的,当属顶楼的天字号包房,是有钱也不一定能预约得了的存在。
赵昱宁之所以一语猜中宁州刘家,就是因为江南以东偏南地区,就数宁州刘家最为富贵,乃是佼佼者。
刘家出过四个王后,五个摄政大臣。
刘家世代为官,视做官为无上的荣耀,独独宁州一脉最没出息,对当官不感兴趣,拿了一小部分家产离家出走,到宁州做起了生意,只用短短两年就成了规模,不仅把启动资金还上了还赚了不少,之后更是用四年的时间,成了宁州一带的首富。
魏安齐都打江南期间,就数刘家助力最多。
儿子随爹,是个不折不扣的商人,对当官一窍不通,可为了方便把生意做进京城去,刘家家主大笔一挥,当即拿出三千两黄金,将尚书令一职收入囊中,交给长子刘兹洲出任。
大笔一挥就是个丞相,这种事情,怎可能是普通人随随便便就做得出来的。
进门前,林一鸣凑到赵昱宁耳边低声说:“我早就说过,本朝官制不好革新,你看看,这上哪儿革去?”
连三公九卿这等重臣都摆在台面上明码标价了……确实有难度。
但是没办法,新朝初立,魏安又是个半路逃出来的光杆司令,哪哪都离不开钱。
刘家家主刘霍是个大胖子,腰能有两个水桶粗,往凳子上一坐,屁股上的肉就溢了出来,非得再并一个凳子不可。
二人一走进去,刘霍就朝二人扬起笑脸,主动和齐都寒暄过,招呼着坐下,整个过程,连站都没站起来,对一旁的魏权更是理都没理,还是赵昱宁主动介绍了,他才装模作样地说一句:“哦,这位就是王爷啊,久仰久仰。”
接着话音一转:“草民身居穷乡僻壤,与京城相去甚远,消息闭塞了些,王爷可别怪罪。”
就这么短短的一来一往间,他身上的衣裳就叫汗给打湿了。
自打二人进门开始,刘霍手上的帕子就没下过脑袋,不停地在擦,半柱香的时间不到,就已经湿透三条帕子。
刘霍:“草民远远看见金轿之上的王爷,真是好不威风,也实在是太想念公爷了,这才做主将二位贵人请到这上不了台面的地方,尝尝江南风味,二位贵人,可千万不要怪罪草民自作主张啊。”
赵昱宁笑道:“刘公说笑,王爷久居京城,一路上都在念叨江南风光无限好,早对江南美食期待不已,刘公这是满足了王爷的心愿吶,况且,我也的确想念刘公您啦!”
刘霍和赵昱宁哈哈大笑一串。
林一鸣冲刘霍微笑颔首,笑出一脸足以以假乱真的感激不尽来。
刘霍随即道:“不知王爷与公爷此行劳碌奔波,是为何事而来?应该……不单是为了美食和美景而来的吧?哈哈哈……”
如果史书给装傻充愣之人也列上一传,刘霍一定榜上有名,而且名列前茅。
赵昱宁跟着装傻充愣,佯作不知,老老实实回答道:“江南水患殃及甚广,圣上十分忧心,本想亲自来的,到底被众臣劝住,坐守京师了。不过……”
赵昱宁招手,两个士兵抬着个大木箱子从门外走了进来,放在桌上。
赵昱宁:“此行虽是为公事,但圣上到底记挂曾经一起并肩作战的弟兄们,特命我带了相见之礼,嘱咐我一定亲自送到刘公手上,还请刘公笑纳。”
赵昱宁把箱子往刘霍的方向推了推,眸含深意,刘霍自然明白,却是淡笑道:“草民多谢圣上和公爷的美意,不过,草民一介白身,哪里值得圣上和公爷亲自记挂,这礼,我就不收了,正如公爷所言,曾并肩作战的弟兄们亲如一家,相互记挂,今日不谈公事,就只是做兄弟的,为公爷准备了个接风宴!”
赵昱宁眉心飞快地一皱,林一鸣却是微垂下了眸,神色无异,眼里却覆上些许伤感,手无意识地转动着杯子。
赵昱宁正准备再争取一番,就被门外传入的一男子的声音打断。
只听那人朗声道:“二位兄弟碰面,怎能少了我呢!”
几人的视线纷纷向门口汇去,只见门外走进来个身着粗布衣裳,脚蹬草鞋的精瘦汉子。
汉子这一身打扮,看起来乱糟糟、脏兮兮的,在齐都、魏权、刘霍三个锦衣华服之人面前,活像个要饭的。
但此人目光如炬,左眼皮上方到鼻梁中间一道可怖的刀疤,裤腿和袖子高高挽起,露出的小手臂和小腿上肌肉线条分明、青筋凸起。
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林一鸣将此人从头到脚打量了几次,最终唇角一牵,大隐隐于市的江湖高手,终于有形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