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照高声重复了一遍。
他双目赤红,“我霍照一生被骂奸佞被骂虎狼,却从未想过要害你!”
“我明白你的猜忌,你的顾虑,我能理解你!我痛心为什么我们渐行渐远渐无书,但是我能懂你的不易!”
他飞快且激烈地说道。
他指着自己近乎颤抖,“所以我才三番五次请战!我就是想告诉你,我可以为你而战,绝无私心!”
“你不信我。”
霍照哀切地说出这个事实,问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霍照紧盯着萧玉融的眼睛问:“是从我讨伐谢氏无功而返,你没见我那一次?还是我宣城断后,敌军仍然追上你那一次?”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信任我了?”
他边哭边笑着,捂住眼睛,“明明年幼时,你只信我。”
萧玉融木然地垂下眼眸,在可怕的寂静之中,在霍照悲恸的诘问之中。
她戚然地笑了一下:“年幼时我什么都没有,可我现在,都有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霍照用手背覆盖住眼睛,从喉咙里溢出悲哀的笑声,“所以,到头来轮到我被鸟尽弓藏。”
霍照自己都觉得可笑,“我居然会败给奸佞一世中的一点忠心。”
他何尝不知道萧玉融身边的那些幕僚都不喜欢他,因为但凡权力登峰造极,他都是那个先除之而后快的外戚。
可他总想着,他是不会反的,他要做的只是守护萧玉融,保护霍氏和老霍侯的血脉。
慢慢来好了,终有一日,萧玉融身边的人都会接纳他的。
这一日还没有来,他亲手照料的孩子就先带兵来了。
“你身边的人无数次进言我权势滔天,我也无数次想过议和。我知道他们都不喜欢我,因为我是权佞,有我在,你就不能高枕无忧。”
霍照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气力,扶着卓沿屈了身子。
他笑得似乎都快要没气了,泪水从眼角滑落,“我还以为来日方长,终有一日会好的。”
“我没想过是你,哪怕是你兄长动手,也比你亲自来好。你怎么如此狠心?”
霍照尾音都在发抖。
他猛地上前一步,拽住萧玉融的手按在刀鞘上,“那你动手吧。”
“我没想杀你,舅舅。”
萧玉融望着霍照似乎走投无路的眼睛,想要抽回自己同样颤抖的手。
“杀了我!你杀了我!”
霍照却依然没有松手,反而直接抽出了匕首来往自己心口捅,“与其这样,你还不如杀了我!”
萧玉融用力抽回了匕首,慌乱地推开了霍照,“霍照!你疯了吗?!”
霍照似乎没有用什么力,任由自己撞上了身后的桌子,颓然跌在地上,凄然掩面大笑。
“事到如今,还留我一命做什么?倒还不如杀了我。”
他已然心存死志,不再有什么留恋。
“我说了,我没打算杀你,舅舅。只要打压霍家就够了,所以才是我来动手,因为我留有旧情。”
萧玉融用力按住自己发抖的那只手。
她勉强镇定下来,深吸一口气,“换作皇兄来,可就不只是这样了。你也依旧是小霍侯,是我舅舅,这一点不会改。”
“那我合该感谢你。”
霍照也不知道是在嘲笑谁。
萧玉融道:“你抛弃了我。”
“我生病的那时候求你别走的,但你还是出征了。三年,三年你都没回来,回来的只有一封信。”
她说。
萧玉融自嘲般笑了笑,“那三年你在想什么,两次遣调途经玉京,你都没有停下。二过家门而不入?你的副官都回来了,你还没回来。”
她微蹙着眉,像是在责怪,仿佛是怨恨,但语气却又很平静。
或许是太疲惫了,她只是叹气:“我需要你的时候,你依旧能抛下我,跟从前一样。”
“抛弃?我是放过了你,你只是个孩子。”
霍照惨淡地笑着。
他用手遮挡住眼睛,“你要我怎么面对你?你要我怎么面对自己一手照料的孩子?你要我怎么面对父亲和长姊?又让我怎么面对礼教与世俗,面对自己这点见不得人的肮脏心思?”
萧玉融单膝跪在坐在地上的霍照面前,与霍照平视。
“你一直都知道,玉儿,只是你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霍照说,“可我不能这样,我得为所有事情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