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钟后,白鹤庭终于看不下去了。
“马吃草有什么好看的?”
他又问。
骆从野收回视线,低头看他。
又是那副欲言又止的神情,白鹤庭不耐烦道:“有话直说。”
骆从野直说:“为什么叫它珍珠?”
愚蠢至极的问题,白鹤庭道:“我的每匹马都有名字。”
将军似乎没明白他在问什么,骆从野认真道:“可它长得这么好看。”
所以才叫珍珠啊,白鹤庭听着奇怪:“珍珠不好看?”
骆从野抿了抿唇,神色比刚才还要复杂。
十五岁时,他在住处边上的野河里时常抓到河蚌,掰开后便会有那名为“珍珠”
的东西。个头不大,也不圆,表面坑坑洼洼的,与书上的绘图相差甚远。
骆从野摇摇头,如实回答:“肉挺好吃的。”
比那甜枣子好吃多了。
但这句没敢说。
白鹤庭愣了愣,扑哧一下笑出声。他理解了骆从野的困惑,小的时候,他也曾这样想过。
这回愣住的却是骆从野。
原来将军也是会笑的。
一双桃花眼笑成一对弯弯的月,眼下那颗小痣像一颗伴着月亮的星星,随着低哑的笑声轻轻晃动。
黄昏中的星月美得震人心魄。
骆从野看呆了。
白鹤庭笑够了,轻轻咳了一声。他敛起一点神色,语气像责问似的:“藏书室里的那台桃花心木五斗柜,小时候偷看书的时候,就没有偷偷翻过?”
将骆从野领回府的第三年,白鹤庭因伤回了一趟都城。
在他即将离开之时,管家苏幸川向他呈上了几张棕色纸。
十六岁的白鹤庭身姿如松,气质如玉,已看不出一丝在街头浸染出的匪气。
他立于桌边,将手里的东西随意翻看了几眼。
纸面上的字迹相当幼稚,绝大部分的语句都有些朦胧印象,像是摘抄。
“这是什么?”
白鹤庭问。
苏幸川递上准备好的说辞:“您带回来的那个孩子,在藏书室里擅自使用您的笔墨,被负责打扫的仆人抓到了。”
白鹤庭疑惑道:“他识字?”
苏幸川颔首:“看样子,懂一点。”
白鹤庭重新翻了翻那几页纸。
这可不止是“懂一点”
。
那孩子在乌尔丹的住处普通至极,家破人亡时又仅有六岁,却能识得这么多字。
真是个幸福的小孩。
他翻动纸张的动作忽然一顿,从中抽了一页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