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清云淡,树影婆娑。
如今秋老虎还在肆虐,两人不过走出了一小段路,安宁热得背心衣服都湿透了。
瞧见日渐升高的太阳,安宁想,若是再过半个小时还没遇见猎物,他们俩就打道回府。
正这么想着,只听树丛中一阵响动,安宁赶紧转身朝沈濯示意了一下,拉着他的手蹲了下来。
沈濯看着被安宁紧紧握住的手腕,心里没有什么波动。
不知不觉间,竟然对她动不动就拉他手这件事已然习惯。
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
没有察觉到他的出神,安宁压低了声音,兴奋地道:“快看,被我们撞见了一家子。”
沈濯轻轻拨开了眼前的草叶,就见着十几丈开外,有四五只狍子正聚在一起,有大有小,确实像一家子。
有的狍子正趴在石头上歇息,有两三只正在进食,不时抬头愣愣地盯着一方,它们睁着水蒙蒙的大眼睛,嘴巴还在一歪一歪地咀嚼食物,看起来蠢萌蠢萌的。
沈濯正看得认真,突然耳边拂过一阵热意,有轻微的鼻息落在他的脸侧,他吓得猛地转头,安宁正要说话的唇就那么从他的脸颊擦过。
沈濯瞪大了眼睛,安宁也吓得赶紧往后缩了缩,并马上举起了双手作投降状,一脸的无辜。
可不是她想占他便宜啊,她只是想凑近点,提醒他赶紧动手,谁知道他会突然转过脸来。
沈濯抿直了唇线,没有说什么,倒是在安宁的示意下,举起了机关弩。
他缓慢地瞄准了一只雌性成年狍子,端着弩的手却迟迟没有按下扳机。
安宁不解地看向他,现他清隽的面庞上透出一丝不忍,她又转头去看猎物,现两只小狍子正围着一只成年的雌狍跳跃,顿时明白了什么。
安宁无奈地摇摇头,这傻书生,对万物皆仁慈,可不是个好性子啊!
安宁不知道的是,此时她以为的有些圣母心的傻书生,在战场上可是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少年将军。
沈濯也不是同情心泛滥的主,只是他在瞄准猎物的那一瞬间,突然想到,这娘子寨的土匪,又何尝不是这箭尖下的猎物呢?
若是他从不曾现这里有土匪就罢了,但是自从安宁将他掳了回来,将这寨子暴露在他眼前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这寨子必然会被摧毁。
等他打探到了矿脉所在,进了盛京势必要将此处详情呈报给皇帝,军队接管玉峰山的那一天,也就是这娘子寨毁灭的那一天。
但经过这几天时间的相处,他觉得安宁和这伙土匪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若是她们能放下屠刀一心向善,或是在朝廷派人来之前离开这里,是不是就可以免于一死?
这样的想法来得突然,但这念头一起,沈濯便放下了弩。
安宁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沈濯回头,与安宁对视,目光专注而认真,表情称得上十分严肃。
安宁被他看得心里毛,用眼神表询问。
突然,他不紧不慢,字字清晰地道:“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然,生而为人,善始易,善终难;恶若始,恐难止。所以,要想不为恶,就不要产生贪念,你说呢?”
安宁一脸茫然地望着他,她确定,只有最后一句话她听懂了!
所以,他在说杀生是恶吗?还是在暗指她贪恋他的男色,将他囚困于此是在作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