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斯桓對黎言卿的意圖心知肚明,沒馬上接腔,雖然黎言卿是客戶,可項目組的人員組成還輪不到外人置喙。
許雲渺當然不知道這是荀斯桓和黎言卿之間的暗中較量,想到今天在泳池裡沒完成的事,打算借一借黎言卿的東風。
「小黎總放心,我們荀par在項目上安排的都是雲寰最厲害的律師。」他刻意沒提自己不在項目組的事實。
黎言卿不傻,默契接過了話頭:「怎麼,荀par沒安排雲渺參加調查項目嗎?」
問題直衝荀斯桓,荀斯桓避無可避,只能坦誠:「雲渺有別的工作安排,和項目衝突了。」
黎言卿繼續施壓:「怪不得大家說,別的律所被客戶挑,雲寰挑客戶,看來益源的項目也請不動我們雲渺大學神。」
許雲渺聽出了荀斯桓的執拗,不想讓荀斯桓下不來台,趕緊圓場:「真是衝突了,但老同學有什麼要求,隨時找我。」
黎言卿深知不能冒進,畢竟,在和許雲渺相關的事情上,荀斯桓這人軸起來,什麼都敢幹,絕不會忌憚和他翻臉。
荀斯桓也不想翻臉,畢竟黎言卿也拿著籌碼,隨時可以戳穿荀斯桓在許雲渺身邊布下的彌天大謊。
夜宵最後,三人各自陷入心事,潦草告別。
待送黎言卿回了酒店,荀斯桓和許雲渺一起走路回竹楊苑,明明有很多話要說,但誰都沒先開口。
一如既往,先忍不住的還是許雲渺。
「今天怎麼心事重重的?從接下了益源的調查項目開始,你就不太對勁。」
荀斯桓編不出好藉口,緩兵之計般說:「你也聽黎言卿說了,這項目不簡單,雲寰夾在中間,需要謹慎。」
許雲渺順著說:「所以才更需要一個有經驗的人把握全局,時刻平衡各方利益,這個人最好還能和黎言卿溝通順暢,互通有無,不是嗎?」
荀斯桓沒答,許雲渺是對的,沒人比許雲渺更合適負責這次的調查項目。
沒等到答覆,許雲渺終於忍不住拽著荀斯桓停了下來,站到荀斯桓眼前,捧著他的臉,望著他的眼睛。
「荀斯桓,到底怎麼回事?我現在是用男朋友的身份問你。」
荀斯桓不敢去看那雙眼睛,哪怕他知道那雙眼睛裡不會有絲毫責怪,只會有發自內心的擔憂和真誠的包容。
沉默良久,許雲渺從這迴避里讀出了深意,又問:「你是不是在吃阿黎的醋?因為我們是大學同學?」
荀斯桓猶豫了一下,無聲點了點頭。
許雲渺放心了,半嘲笑著說:「我們荀律師占有欲這麼強?我倆只是室友,阿黎那個時候比較內向,學校里就我一個朋友。」
許雲渺見荀斯桓仍是那副皺眉的樣子,眉宇間甚至有幾分委屈,笑得更開心了。
「我保證,我和他朝夕相處了四年,我都沒動心。現在有你這麼大個兒塞在我心裡,裝不下別人了,嗯?」
荀斯桓沒有辦法給出肯定的回答。
過去,他們是經年的感情,尚且經不住黎言卿介入的考驗,讓他嫉妒得徹夜難眠,甚至猜忌到情緒失控。
何況,他和現在的許雲渺才只在一起幾個月,他怎麼可能說服自己?
申城的三伏天,入夜了還是暑熱難耐,許雲渺早就汗流浹背,卻毫無怨言地陪荀斯桓在熱浪中站著,安靜等待答案。
他懂得荀斯桓對他有多在乎,他理解這在乎讓荀斯桓不捨得放手,可是,愛從來不該是禁錮與占有。
黎言卿只是他們現在需要共同面對的小小考驗,他想和荀斯桓長久走下去,未來便會有更多這樣的時刻。
難捱的等待。
荀斯桓無法說服心中恐慌,終於小心翼翼問:「雲渺,我也是用男朋友的身份問你,不,是求你,能不能為了我,放棄益源的項目?」
許雲渺怔住了。
他一直覺得荀斯桓是理智的、成熟的、懂得分析利弊,可提出這樣請求的荀斯桓,讓他覺得難以置信,甚至……有些失望。
益源項目只是一個縮影,可一件件小事上展現的控制欲,讓許雲渺擔憂——沒有信任,彼此束縛,甚至把感情帶入工作,這樣的感情能長久嗎?
捧著荀斯桓臉的手鬆開了,許雲渺眼神一暗,平靜說:「不能。荀斯桓,我們不該這樣,你要學會信任我。」
說完這句,許雲渺留下立在原地的荀斯桓,逕自離去。
荀斯桓目送那背影,忽然沒有了追上去的勇氣,垂在身側的手從剛才就緊緊握拳,此刻鬆開了,指尖止不住顫抖。
他好像還是學不會放手。
不是不信任許雲渺,是不相信他自己,不相信自己是完美唯一的人選,以致於能夠戰勝許雲渺現在和未來人生里的一切其他選項。
他只是擔不起可能失去許雲渺的任何風險,過去是,現在也一樣。
黎言卿收拾罷行李正準備洗澡,門外有人按鈴,貓眼裡看出去,居然是荀斯桓。
門開了,荀斯桓冷著臉一言不發走進了房間,待門一關,不待黎言卿說話,他已經卡著脖子把黎言卿按在了走廊牆上。
「黎言清,你到底是什麼意思?」荀斯桓劈頭就問,眼睛裡幾乎散著殺氣。
「雲渺把你忘了,是不是?」黎言卿雖姿勢狼狽,可氣勢絲毫不輸,甚至冷靜得可怕,「你猜猜,他為什麼會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