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言卿早知道許雲渺失去了一些記憶,但他不知道失去的是哪部分記憶,而他是否屬於被忘記的那部分。
車禍後一禮拜,黎言卿第n次往許雲渺手機撥號,被荀斯桓忍無可忍接了,他才得知許雲渺出了意外。
許雲渺昏迷期間,黎言卿因為工作原因長居海外,中途只來探望過一次,和荀斯桓是敵人見面分外眼紅。
待許雲渺甦醒,黎言卿又來探望過,被荀斯桓拒之門外,藉口是不能讓剛醒來的人受刺激。
後來,黎言卿從朱立業那裡套問出了許雲渺的失憶症狀,卻囿於工作和荀斯桓的阻礙,一直沒能親自得見。
不過,有了酒店門口那段介紹,黎言卿已然有了猜測,他沒被遺忘,但荀斯桓好像……
荀斯桓見到黎言卿的第一反應是憤怒和恐慌。
黎言卿是他「圈套」中的意外,他怕黎言卿說漏嘴,尤其是他和許雲渺的過往,那他今夜不僅喜迎情敵,可能還會再次痛失舊愛。
可黎言卿有默契一般,對二人的過往隻字未提,甚至毫無痕跡地配合了荀斯桓的謊言。
荀斯桓不覺得感激,只更憂心忡忡,因為弄不清黎言卿陪自己一起演戲是出於什麼目的。
從多年前他和許雲渺確認戀人關係開始,荀斯桓便難以自控地反感黎言卿。
也許因為那時的許雲渺總是雲淡風輕的,對誰都保持禮貌疏離,唯獨對黎言卿十分親近。
他無法接受,許雲渺在喜歡他的同時,還分出一部分關切和包容給黎言卿,哪怕他知道那只是出於友善和同理心。
在許雲渺的問題上,他承認自己無比自私,如果可以,他希望許雲渺的所有情緒、時間和精力都只屬於他一個人。
後來的一切都已證明了,過度的控制欲是破壞感情的利刃,可待他明白,為時已晚。
重來一次,荀斯桓希望自己可以做得更好,可黎言卿一出現,他壓抑許久的近乎偏執的控制欲,死灰復燃。
「荀斯桓?點單了。」許雲渺早發現他心不在焉,「你要是忙,可以先回去,我會替你招待好小黎總的。」
「不忙。」荀斯桓斬釘截鐵回答,說完才發覺自己語氣不對,後悔地陷入沉默。
許雲渺早發現他不對勁,但不方便此刻就細問,一面兼顧和黎言卿聊天,一面在桌子下悄悄捏住了荀斯桓的手。
荀斯桓一愣,趕緊回握那隻送來安慰的溫柔的手,不斷捏著許雲渺的手指,不敢鬆開。
許雲渺邊安慰男友邊寒暄:「賀飛老跟我提『小李總』,我還在想是誰呢,結果是小黎總,你怎麼知道我在雲寰的?」
「老朱說的。」黎言卿笑意盈盈看著許雲渺,從剛才開始,他已經上上下下把許雲渺看了好幾圈了。
許雲渺應該恢復得很好,甚至和他們在申城最後一次見面時比,更有活力,心情也更開朗。
「老朱也不早告訴我。」許雲渺替三人點了單,「不過真沒想到你會在益源,而且是大中華區合規總監,厲害呀,阿黎!」
黎言卿打道:「怎麼了,大學神不服氣了?」
「怎麼會,我們讀書時,我就一直覺得阿黎你是珍珠埋在了沙子裡,發光只是時間和機會的問題。」
聽到「讀書時」,黎言卿眼色一沉,一些輕快的色彩斑斕的回憶翻湧上心頭,雖然夾著遺憾。
離開申城後,黎言卿在異國他鄉的生活不全是光鮮的,寂寞無依時,他是依賴著那時的記憶撐過去的。
他以為許雲渺失憶對他或許是機會,可不想,命運弄人,兜兜轉轉,許雲渺還是回到了荀斯桓身邊。
黎言卿苦澀笑笑,感慨道:「雲渺,你好像都沒怎麼變……今晚這樣一起吃夜宵,讓我想起我倆在辯論隊的日子了。」
此言一出,許雲渺和荀斯桓都是一驚。
許雲渺是因為不記得「辯論隊的日子」了,又怕失憶的事露餡,一時不知該怎麼接這話,後悔不該總提大學往事。
荀斯桓是因為黎言卿這一句是明晃晃的「詐和」——黎言卿從不曾和許雲渺一起在大學時加入過什麼辯論隊。
「還真是……不過,剛過三十就懷念青春,顯得好老氣啊~」許雲渺用一句玩笑搪塞了,「還是聊聊現在吧?港城的生活你還適應嗎?」
黎言卿聽罷,心中瞭然,他的猜測是對的,許雲渺忘記了他們三人在大學時的事情,也就是說……
或許,上天也並沒有堵死他的每一條路,也許,許雲渺忘記了和荀斯桓的過往就是那一扇上帝留給他的窗。
話題彎彎繞繞,最後回歸到了黎言卿此行的目的。
黎言卿預計調查阻礙很大,項目公司會阻撓,調查又不能傷了業務的筋骨,還要兼顧總部高層間錯綜複雜的政治關係。
若非這次調查以申城為大本營,若上面沒有同意他選雲寰做法律顧問的要求,黎言卿斷然不會接下這燙手山芋。
黎言卿承認,他就是太想念許雲渺了,哪怕只是回國短暫相處月余,他也受不了這樣的誘惑。
「雖然困難,不過,這次調查有荀par和雲渺在,我覺得再大的困難都不是事兒。」
黎言卿這話不是恭維,是試探也是施壓,綠陽項目上荀斯桓極力避免二人碰面,這次恐怕也一樣,可他不想白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