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
管家简直急的眼睛都要红了。
谢燃用帕子擦去下颌沾的血迹,站起身:“备车,我要出门,郁王府。”
管家跟上来拉住他:“侯爷,您这幅样子还要出门?哎!小人有罪,郁王殿下就在府上,非要等着见您。但先前您病着,易大夫说这两日病况关键,不能见客出门,否则病情反复,神仙难医……”
絮絮叨叨的管家没能说完,因为谢燃已经甩开他,径直走向外厅。
*
这时候,赵浔正坐在定军侯府的待客厅,看着一盆兰草出神。
这些小东西还是他成为皇子前,从集市慢慢挑来,养植长大的。
从前,他不是皇子,自然也不用考虑避嫌,在先定军侯和长公主去世后,曾有一段时间,是这座府邸的常客。
那时候,谢燃还没有现在这样总需要装作冷漠傲慢、位高权重,府里也还没有这么多下人,赵浔曾经可以在这座定军侯府自由进出,随时见到想见的人,花几个月时间养一盆花,等第一支花苞绽开,便将它送到那人案前。
那时候,鸳娘也还在。他从定军侯府学完课回家,往往已经很晚了。大部分时候,鸳娘还是自己在屋里唱歌织帕子玩,但总偶尔有几次,她似乎从疯病中忽然脱出来一刻,想到自己母亲的身份,为晚归的赵浔温一晚热汤。
赵浔曾见过真正的暗无天日,他的人生只有那点光和羁绊,却已经足够支撑他活下去。
但是……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全没了呢?
赵浔转过身,看到有人推门逆光而来。
七日未见的谢燃,站在他的面前。
谢侯爷一如即往的面无表情,不知从何时起,谁都看不透他的神情心绪。明明是一副高高在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偏生此刻却唇色极艳,殷红欲滴,像极了血色,却又有些像上好的妆,给谢大人平添三分清绝艳色。
谢燃垂眸,看着满身缟素的赵浔,淡声道:“节哀。”
即使是这种时候,赵浔看着他,第一反应竟然还是……天这么冷,谢燃穿的太少,脸色还差,若在风口站着,怕是要病了。
于是,赵浔将门掩上,将谢燃引到背风的位置坐着,倒了杯热茶递过去,才缓缓道:“老师,我想听你亲口解释。”
的确需要解释。
但是,其实根本无法解释。
与理来说,以谢燃的聪明,在管家说出鸳娘死亡时间后,他便知道,哪怕自己想要解释,却永远不能真的撇清这件事了。
道理很简单,鸳娘一内宅女子,当晚去找过她的只有谢燃一人。而在谢燃走后,鸳娘便被毒死了。
鸳娘和谢燃说话时,只有他们二人,没人知道谢燃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是不是下了毒。
鸳娘死时,也只有她一人,也没人知道她是不是自己服的毒。
真相原本就只有谢燃和鸳娘这个死人心知肚明,谢燃根本不可能拿得出证据,证明鸳娘不是他杀的。
而更糟糕的是,谢燃的确有杀鸳娘的动机。
因为赵浔的身世,鸳娘原本就是最大的隐患。
赵浔爬的越高,他的身世只会更引人注目。庆利帝哪怕不愿,早晚有一天不得不见一见鸳娘这个扔在宫外的女人,如果老皇帝还没昏庸到认不清一个女人自己是否真的幸过呢?
再退一步说,即便身世之事真的瞒了下来,若谢燃真想利用赵浔角逐太子之位,鸳娘这个身份低贱的生母,便是最大的绊脚石。
谢燃握着手中温热的茶杯,沉默了一瞬,而后他诚恳地望着赵浔道:“抱歉,我不知道怎么解释。”
赵浔眼底猩红一闪而过,但他还是尽量耐心地问:“老师此言何意?”
谢燃便开门见山道:“我知道……你娘的死,我有最大的嫌疑。不知道怎么解释的意思就是,我没办法拿出任何证据,从理性上说服你人不是我杀的,毒不是我下的。既然没有证据,谢某索性不作挣扎,免得难看。”
赵浔看他许久,忽然道:“你从没想过我会无条件的信你吗?”
谢燃垂眸,神情漠然:“殿下,我们这样的人,说无条件的信任,您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赵浔正色道:“只要你说,我便信。”
谢燃抚摸着光滑的茶杯,低声道:“……倘若我的确问心有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