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林拓还在庆幸自己选到个好老板,十分体贴,照顾员工,但随着两人关系的深入,他才终于清楚秦忏这种笑面虎才是最骇人的。
他也许早该察觉到的,在秦忏怀有坏意,将高度数烈酒递给他的那一刻就该察觉到。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秦忏就死死拿捏住这一点,明明做出的事情过分的要命,可顶着张过于好看的皮囊,林拓无法迁怒于他,在他那能说会道的嘴里,就算颠倒是非,混淆黑白,林拓都能觉得他这么做也是有一定道理。
如果说秦忏是高深的催眠师,那林拓无疑是最脆弱的心理疾病患者,催眠师随便施加指令,他就能变得昏昏沉沉,深陷,沉沦在催眠师如咒术般的话术中,并对此深信不疑,一去不复返。
林拓觉得自己在这儿待得时间有些长了:“现在几点了”
秦忏看眼手表:“一点五十三。”
林拓道:“快下班了,我得先走了。”
“那不是还没下班呢,怎么,早退?”
林拓怕自己再耽搁下去,回家的时间又要好迟:“不是,是我待会还有事情…”
“就在这里待着。”
秦忏哪会不知道林拓要去忙什么,一群人就逮着他什么也不懂使劲薅,他也不反抗,哪天被人卖了都能傻兮兮地帮人数钱,数完钱再还给人家,还说自己没出力就不要了。
秦忏语气重了几分,“林拓,别忘了,现在我才是你老板。”
“你刚刚不是问要怎么补偿我吗?我想好了,你在这儿再加会儿班,多陪我二十分钟。只是耽误你二十分钟,不过分吧?你清早可是在门口晾了我两个小时。”
又不是我让你等的……林拓嗫嚅的说不出话来。
所以呢
最后林拓也多陪了秦忏两个小时。
但这次可不是他的道德心作祟,林拓还不至于给自己没事找事做,咸吃萝卜瞎操心,会觉得秦忏等了自己两小时,自己也应该多陪会来追追平,他是不喜欢平白无故欠别人,可还没到找欠的地步。
这次作祟的,是秦忏的酒。
半杯酒下肚,不甚酒力的他晕乎乎的,眼睛眯着眯着居然一个人霸占了整张沙发,然后躺在上面又不争气的睡着了,空留秦老板挤到沙发最边边歇息,还是等到有人来敲门,说真的要打烊了,秦老板才贴心把他叫醒,问他睡得舒服吗?
林拓羞愧万分,马上从沙发上跳起来,把他的秦老板送到楼下送回家。
两人快走到一楼玻璃旋转门的时候,一直低着头,不敢直视身边那位老板的林拓突然停下脚步:“等等,我回去拿个东西。”
秦忏看着先是走然后又开始小跑的男人,于是耐着性子在大厅等了一会。这一等,倒是把刘经理吓着赶过来,以为秦忏又是落下什么贵重物品在他们这儿了。
“秦,秦先生!”
刘经理气喘吁吁,一句话要掰成两句讲,“是又遗落什么了吗?还是对暗渡哪儿不满意,服务不周?奥奥,是不是刚刚那服务员在您这儿说错话了!哎哟他今天是第一天上五楼,如果没有您的包场和特意嘱咐,他估摸再在暗渡打十年工都上不了,还是多亏了您才给他长了见识!”
刘经理心中暗自恨林拓不成器,人家大人物都指明点他了,他就不能变通点吗?多说些好听的,把平时也没多少骨气的腰弯一弯,又不会瘫!偏要把人弄得不愉快,自己屁颠屁颠跑了,留下烂摊子让他来收!
“多亏了我吗?”
秦忏轻声重复一遍刘经理刚才说的,在得到对方连连肯定后,他沉思几秒,嘴角扯出一抹笑。
语气轻柔,说出的话却分外残忍。
“他确实说错话了,你把他开了吧。”
然后交给我保管。
刘经理下意识“哎哎”
,等回过神来提出哪儿不对的时候,林拓已经小跑过来,怀里是件折叠整洁的黑色大衣。
他跑到秦忏面前,双手把大衣递给对方。
刘经理莫名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说不上来的奇怪,他识趣的离两人走出段距离,不远,也不近。
秦忏没有急着接过大衣,反倒先轻轻拍了拍林拓的脸颊,像在奖励乖巧的宠物。林拓肉眼可见的浑身一怔,应该是想往后退的,可似乎有顾忌,也不抗拒了,还扯出一个笑容,看得出来他笑得很勉强,嘴角都僵了。
明明怕的不行,却又很努力的在迎合。
两人的氛围称得上诡异。
很久很久之后,某一天林拓在秦忏身边折腾久了,昔日封存的记忆与那时情景重叠,他终于透彻醒悟了为什么秦忏,总如此执着于轻拍他的脸。
在答应秦忏,准备上岗期间,林拓的心情一直不错。
直到他被秦忏抓走。
是的,字面意思,用“抓”
这个动词,林拓认为是相当生动形象。发生的毫无防备,十分突然。
傍晚,林拓走在树底下去往公交站,突然听到附近有人在叫他,两三道不同的声音,有点儿轻,但能感觉到说话的人是在卖力的喊。
林拓转动脑袋,终于在马路对面找到了正坐在户外吃烧烤的三位高中生。
“林老师!”
“这儿!”
“过来啊!”
林拓架不住三人热烈邀请,看看时间还早,便去到了对面。
自上次乌龙事件后,就像触碰上了什么机关,林拓总是会在下班路上碰到他们三个,关系也渐渐熟络。但因为要赶着上学,通常都是打声招呼就匆匆别过。
因为一开始他一眼秒题的印象深深刻在三人心理,再加上误认过老师,他们都习惯称林拓为林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