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
秋日寂寥,这里荒无人烟,更显凄凉。
樘为我拢了拢身上的斗篷,生怕有一丝风吹动我的身子,小产不过两日,就出来吹风,若非是为见我儿一面,我定然不愿受此寒苦。
他忽然顿住步伐,长吁一气,“有件事,必得在此同你说道。”
“什么事?”
他仍是轻吁,“孩子一生下便是死胎,皇祖母恐失皇家威仪,故说服了史官,不将他记入史册,你可有异议?”
我颔首,“这等小事,根本就没必要提及。”
他微蹙眉心,似是更加为难,“因朝中并无人知晓这个孩子,所以,他的茔地…还得收敛些。”
我暗自苦笑,不记入史册已是委屈了皇儿,如今却是连个像模像样的陵寝都没有,可是有些过分了。
说什么顾及皇家威仪,坦而言之,还不就是为了皇家的颜面,让我的皇儿受这般委屈,葬在这无名的荒山野岭中,着实愤懑。
“等过些时日,风声消停些了,我们就将孩子的棺椁迁往笔架山施家台。”
我先他一步,冷冷回道:“不必了。”
远远的便瞧见孙毅之领着两个人候着,那两个壮丁,该是他们请来为我儿入殓的吧。
“微臣(草民)参见皇后娘娘。”
虽是离了几步之遥,但孙毅之身后的暗红色梓木棺椁,我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等了整整两日,终是如愿见到了,却是怎么也不敢迈开步子,不忍
见到那毫无血色的冰冷尸体。
“还没有煞扣,你去看看吧。”
我缓步走近,蹲身推开棺盖,看着我儿熟睡的模样。他不会哭,也不会闹,更不会笑,永远只能闭着双眼,躺在这冰冷的棺椁里,永远……
伸手轻触,他已是如石头一般坚硬,叫人心寒,我强忍住泪水,我答应过佑樘,见了孩子绝不能落泪。
奈何眼泪依旧是断了线的珠帘般不住滚落。
“柔儿……”
佑樘不忍见我如此,走来扶起我那一瞬,我猛然靠在他肩头,不经意间,泪水已淹没他的衣襟。
“你若是想哭,那就哭出来吧,哭完了,也就放下了。”
为何上天这般不公,我还没来得急爱他,他就已离我而去,甚至只是看他一眼,都够了。
“娘娘,时辰到了,该…合棺了。”
我含泪点头,“嗯。”
有些人,有些事,即便我不愿面对,终究还是逃不了,不如接受,不如面对,抑或是放手。
我背过身,实在不忍亲眼看着佑樘与孙毅之盖棺铆钉,可锤钉之声依旧传入我耳中,那一阵阵,好似他们捶打的,并非铆钉,而是我的心。
棺盖一合,便是永世相隔,再转身时,已见那两个壮丁,将棺椁送入黄土内,若非我亲眼所见,怕是至今都不敢相信,我的皇儿,已经没了。
黄土缓缓覆住棺椁,堆起了山丘般的坟头,或许,这就是永别。
“还没给起个名字。”
佑樘手持匕首,靠在
石碑旁,适才话语中带了一丝颤抖,一丝悲伤。
“就叫儿吧。”
我双手合十,略微昂首,“愿上苍保佑我儿转世投胎,投一个好人家,来世,不要再投身于皇家,愿你避病消灾,好运常在。”
“高瞻祁见佑,厚载翊常由。慈和怡伯仲,简靖迪先猷。朱厚?”
“嗯。”
他蹲下身子,在墓碑上凿字,口中呢喃:“我儿厚,父皇为保皇家威仪,故只得将你安身在此处,若我儿过得不好,千万要托梦告诉父皇,到时父皇将你迁去你祖父的陵寝旁。今日父皇亲自为你凿刻墓碑,望你觅得好人家,早些投胎转世,莫要留在人间。”
一笔一划,心如刀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