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纪景行的注意力都在救人上,沈篾悄悄催动之前布好的阵法,从阵法中借了点灵力,催动自己手腕上的手串。
还好自己为了以防万一,指挥那些人还多布了一个阵法,这样自己在危急关头就能以自身为媒介,将阵法中的灵力化为己用。
趁着纪景行没工夫注意自己,沈篾催动手串里存着的灵线,悄无声息地替代了原本的丝线,将那原本被破掉的阵法重新补好。
那两具尸体上贯穿的那些丝线重新被绷直拉紧,上一秒还在疯狂噬咬血肉的疯尸,下一秒就变成了砧板上的鱼肉,虽然还能动弹,但却逃不过任人宰割的结果。
两具尸体一被重新控制起来之后,人群的骚乱才逐渐平息下来,那只恶欲鬼重新被纪景行抓了回来,五花大绑地扔到沈篾面前。
“趁火打劫算什么英雄?有本事等我灵力恢复之后再打啊!看小爷不给你揍得屁股开花!”
纪景行对于恶欲鬼的谩骂之词无动于衷,转而对沈家的人说道:“恶欲鬼已然降伏,吾会带着他离开。”
听到恶欲鬼马上就会被带走,沈家的人都松了口气,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降伏?”
恶欲鬼听到这话,竟突然安静下来,用那双颜色极深的眼睛看着纪景行,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你就这么确定这一切都处理好了?”
话音刚落,安静的人群中突然传来利刃破空的声音,直直朝着纪景行刺去。
电光火石间,还未等到众人反应过来,沈篾的身影就已经迅速挡到了纪景行的面前,他就觉得腹部一凉,紧接着传来阵阵剧痛。
原本就孱弱的身体完全承受不住这样的伤口,随着鲜血的流逝,沈篾的意识也跟着变得模糊。
恶欲鬼,能操控人恶欲的鬼。
纵观全局,堂上所有人恶欲最深的当属秦氏,秦氏身上也无修为傍身,是个最容易下手的目标。
恶欲鬼将自己的一缕元神分离到秦氏身上,操控她的行为,让她突然发难,几乎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沈篾就已经反应极快地挡在了纪景行面前。
秦氏用的武器是一把通体漆黑的匕首,黑色的光芒在刀刃上流转,是由冤魂厉鬼练成的利刃,灵力越强悍的人,这把匕首对他造成的伤害就越大。
和沈篾现在这具毫无修为根基的身体不一样,纪景行虽然是妖,但使用的同样是灵力,这样的武器对他造成的伤害自然不言而喻。
纪景行完全未料想到沈篾会突然冲过来替自己挡刀,压根来不及反应,下意识就接住了那具摇摇欲坠的身躯。
他空着的手一挥,一条由灵力凝成的铁链就将秦氏捆了个严严实实,他这才低头看向靠在自己怀里的那个人,不解地问:“你为何要帮我挡?”
但沈篾已经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冷汗一颗一颗从额头冒出来,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嘴唇在此时变得煞白。
他仰着头艰难地睁开眼睛,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张口想说点什么,脑子里却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其实按照纪景行的修为,这一击他八成都能躲过去。
但沈篾还是下意识帮他挡下了这么一刀。
在彻底昏过去的前一刻,沈篾对自己的行为做出了判断,算了,就当是还上辈子欠的恩情了。
在昏迷的时候,沈篾做了个梦,梦到了上辈子的事情。
当时先帝刚刚离世,新帝根基不稳,朝堂形势更是风云变化,端王起兵造反被平叛之后,无数官员被挂上端王旧党的罪名锒铛入狱,更有甚者满门抄斩。
其中就包括纪景行。
纪景行和端王曾一起在战场上厮杀,在端王入狱后,曾在卫子榛面前为端王求情,想用自己的战功换端王的一条命。
结果可想而知,卫子榛勃然大怒,认定纪景行包藏祸心,要将他和皇城下镇压的那些小妖一同诛杀。
纪景行自然不怕死,但他怕因为自己而害死那些无辜的小妖。
一时间,朝堂风声鹤唳,没有一个人敢帮纪景行说话,更没人敢站出来保全皇城下的那些妖怪,但唯有一个人除外。
那是纪景行第二次从诏狱里出来,和第一次光明正大走出来不同,他是拼尽一切拖着满身伤痕从里面逃出来的。
皇城的每一条道他都格外熟悉,只要他想,就能轻轻松松瞒过所有人掏出皇城去。
重犯出逃,每一条街道上都增加了禁军搜寻,卫子榛也知道他不会就这么逃走的。
但所有人都不会想到,逃走的纪景行竟然会跌跌撞撞、拖着满身伤痕来到国师府里,毕竟他们都知道,沈篾和纪景行是恨不得弄死对方的死对头。
但这个所有人里不包括沈篾,他知道,纪景行想破解这个死局唯一的方法就是向自己求助了。
国师府里格外冷清,松软的积雪铺了一路,纪景行一路走来,甚至连洒扫的仆从都没看见几个。
身上的伤口实在太多了,一路走过来几乎耗光了他所有的力气。
国师府内的布局他并不清楚,纪景行靠在一处阴暗的墙角,失血过多带来的寒冷让他忍不住将自己蜷作一团。
两个端着吃食的丫鬟拐过一个拐角出现在他们面前,其中一个丫鬟撅着嘴抱怨道:“真不明白大人都在想些什么,大晚上了还非要喝这梨花酒。”
“少说两句,仔细你的舌头,先给大人送房里去。”
……
卧房内,沈篾只穿着一套纯白色的里衣,身上披着一件狐裘大氅,坐在桌前,百无聊赖地去挑面前的灯烛,火光跳跃间,映亮了那张清隽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