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只為斂財,大傢伙頂了天就私下罵兩句貪官。可隨著這些亂七八糟的苛捐雜稅冒出來,大老爺是一天一個想法,東一榔頭西一棒槌,官當的是愈發隨心所欲,好似全然不擔心上頭問責。
當官的哪個不怕做錯了事被上官問責?便是貪官都曉得偷偷斂財呢,他們縣的大老爺如今卻是啥面子都不做了,就差告訴所有人,他是個貪官,他要搞錢。
要說他後台邦邦硬,他能在這個位置待到死?有那人脈,早調走了。他們長平縣說到底就是個旮旯角,打仗抓壯丁人家都嫌山路不好走,人沒抓到還浪費時間。
想不通,實在是想不通。
哎。
衛大虎喝了一肚子濃茶,尋茶攤夥計問了茅房的位置,進去時正好和裡頭出來的人撞了個面對面。
那人一隻手還停在褲腰上,撞到了人,他沖衛大虎翻白眼,鼻孔朝天罵罵咧咧:「你他媽沒長眼睛啊?敢撞老子,滾開!」
他罵完便要越過衛大虎,只是腳還沒踏出去,肩膀就被一隻大掌攝住,動彈不得。
那人使勁兒掙了兩下,肩胛骨卻好似被鐵鏈穿透,疼得他半條胳膊都麻木了。他臉色一變,還不待反應,整個人便被拖著丟回了茅房。
「砰」一聲,一個人影被重重摔在地上。
壓地的胳膊恰好是被抓住那隻,那人疼得嘶嘶直叫喚,一張臉皺成一團,整個人猶如死狗趴在地上。這還不算最慘的,最慘的是他胳膊使不上一點力,一張臉在地上蠕動,鼻尖蹭到地面上的水漬,他瞬間被尿騷味兒噁心地直翻白眼,伸著舌頭一個勁兒嘔嘔嘔。
媽的,茶攤的茅房,那味兒可太不講究了!
等了半晌,沒等到拳頭落在身上,倒是趴在地上的原因,他晃眼看見那位一言不合就動手的仁兄手握巨龍,對著茅坑淡定滋滋。
他瞪大了眼,沒忍住罵出心裡話:「他媽的,都是男人怎麼差距這麼大!」
衛大虎面無表情回頭。
「大哥,從今日起你就是我大哥了,有什麼事只管吩咐,小弟必鞍前馬後給您跑腿!」他忙閉眼。
衛大虎抖抖虎,扯上褲頭,走到他跟前,居高臨下看著他:「你是誰老子呢?」
「你是我老子!爹!兒子我有眼不識祖宗,這不是自家人打自家人嘛,嘿嘿。」那人笑得極盡諂媚,抬手往自個臉上扇了一巴掌,「這不是喝了兩口馬尿就分不清爹娘了嘛,您大人有大量別跟我計較啊。」
衛大虎面無表情看著他,那人只覺得自己像是被一頭猛獸給盯住了,他渾身血液瞬間倒流,趴在地上僵硬得猶如灶房上頭掛著的十年老臘肉。
片刻後,衛大虎移開目光,茅房味兒太沖了,他抬步便走。
那人見他走了,繃緊的身體這才慢慢軟了下來,他額頭上布滿了細汗,一顆心噗通噗通跳得又快又急。
媽呀,這人手頭肯定見過血!
走出茶館,衛大虎在街頭站了半刻鐘,那人才抱著胳膊一瘸一拐走了過來。
「嘿,你還在呢。」他嘿嘿直笑,待走到這高壯的魁梧漢子身邊,他才發現自己有多矮小,他之前到底是灌了多少馬尿,居然敢沖人家叫罵。
馬六沒臉沒皮慣了,也不管他是冷臉還是熱臉,一個勁兒打量他:「兄弟,你是在哪個道上混的?之前多有得罪哈,都是我這張嘴欠的慌,您是大人物,別和我這種小嘍囉計較哈。」他啪啪啪打了自己嘴巴幾下,笑容諂媚。
他長著一張尖嘴猴腮的臉,伏小做低做出這種動作,愈顯猥瑣。
衛大虎不答反問:「你哪條道上混的?」
「哪條道都能混兩下。」馬六大拇指搓著食指,一臉奸詐樣,「青樓,賭場,當個中間人啥的……有這玩意兒,你就是想要知縣大人的犢鼻裩,我都能給你搞來,嘿嘿。」
衛大虎似笑非笑看著他。
馬六頓覺肩膀隱隱作痛,立馬道:「爹,您有啥事只管吩咐,父子之間談銀子傷感情!」
「我沒你這麼猥瑣的兒子。」衛大虎問,「衙門怎麼走?」
馬六渾身皮一緊,謹慎地看著他,一隻腳往後撤,做出隨時逃跑的準備:「我乾的可都是正經交易,雙方自願的,這可不算犯事啊!」
「你看我像衙役?」
馬六心說,您瞧著一身匪氣,倒像被抓的那個!
不多時,衛大虎坐在了縣衙門口不遠處的麵攤上。
他叫了兩碗面,馬六咧嘴笑得牙花子都露了出來,面端上來,他剛準備拿自己那碗,手還沒伸過去,兩碗面都落到了衛大虎手裡。
「……」他抬頭看了衛大虎幾眼,惹不起,「老闆,來一碗素麵!」
「好嘞,客官您稍等。」
衛大虎埋頭吸溜麵條,馬六就坐在旁邊眼巴巴望著,時不時抬頭看一眼縣衙門口的官爺,低聲問他:「你來這鬼地方幹啥啊?這破地兒狗都不來,礙著那些個官爺的眼,畜生路過都要被踹幾腳。」
「這麼蠻橫?」衛大虎看了眼衙門。
馬六嘿了一聲:「我算是看出來了,你不是縣裡人吧?不然咋會問出這種三歲小娃都知曉的問題。別處的官是啥樣我不知道,但咱們縣裡這個……」他朝縣衙方向畫了個圈,「那裡面,甭管大的小的,都一個樣兒。」
面上來了,他抽了雙筷子,先是端著碗喝了口麵湯,這才挑面吃:「這家素麵原本賣十文錢一碗,可從半年前開始,突然就漲價了,現在賣十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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