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夕妤静默地站着,一双眼眸凝望着水中的文书,明亮且深邃。
但见那水面有些浑浊,羊皮纸在清水的晕染下松松散散地浮着,胰子水渗入文书之中,却不见其上字迹有任何变化!
色泽乌黑的墨,分毫不曾被胰子水晕染开。
见此情形,那方的太子赫然大惊。
他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望着水中的文书,甚至两步冲上前,将文书取出,伸手揉搓着其上的字迹。
黎夕妤默然地观望着这一切,不时打量着那方犹在品茶的七皇子。
但见其挑眉,不经意地瞥向太子,在瞧见文书上的字迹分毫未褪去时,眼中闪过几分惊愕。
可那惊愕也不过转瞬即逝,便泰若自然。
“这……这怎么可能!”
突然,太子怒极,一把将那文书撕了个粉碎。
而后,他赫然转身,伸手指着司空堇宥,怒喝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司空堇宥,你究竟做了什么?这文书是从何而来?”
见太子这般震怒,黎夕妤好整以暇地拢了拢衣袖,而后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太子,如今这真假也已验过,接下来便听从大理寺的审判吧!”
“胡说!”
太子仍是不愿相信亲眼所见,一双眼眸似是充了血,涨得通红,“说,这文书究竟从何而来?”
黎夕妤丝毫不畏惧太子这般的神色,而是微微敛眸,道,“无论这文书从何而来,眼下我已将物证呈上,只为还我家老爷一个清白!”
“你……”
太子咬牙切齿,面目愈发狰狞,似还想说些什么。
“皇兄,”
却在这时,那始终默不作声的七皇子,开了口,“此事便到此为止吧。”
七皇子的嗓音冰冷且阴戾,却令太子生生压下了怒火。
太子最终恶狠狠地瞪了几人一眼,便拂袖步入后堂,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至于七皇子,他的目光最终于黎夕妤身上停留了片刻,便也起身随着太子离开了。
那目光中透着几分杀意,令黎夕妤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可她没有心思理会这几分杀意,转而将目光瞥向高台上的黎铮,但见其面色如蜡,如坐针毡。
“黎大人,”
黎夕妤开口,双眸微微眯起,道,“京中谁人不知,你与我家老爷颇有渊源!当年你尚未有家室时,不过是司空府的一个管家!若非我家老爷念你劳苦功高,赐了你一座宅院,令你能够成家立室,并于机缘巧合下谋得一官半职,你又怎会有如今的仕途!”
这一番话,犹如坠入海水的巨石,激起千层浪。
“是啊,这大理寺卿当年也不过是司空府的一个管家,若不是司空老爷心善,他如今哪会有这般好的气运……”
“想不到竟是个忘恩负义之徒,如今竟想要谋害恩人……”
周遭隐有百姓们的议论声,黎夕妤将之听在耳中,一动不动地盯着黎铮。
但见黎铮的面色愈发的难看,双唇微微颤抖,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
兴许谁也不会注意到,黎夕妤那掩在袖中的一双手,此时此刻正抑制不住地轻颤着。
堂上之人,乃是她的生父!
而她此时此刻正与亲生父亲当堂对峙,当着诸多闲杂之人的面,昭昭然地数说着父亲的不是……
她此番做法,本该是大不敬!
可若非此人将她逼至绝路,她又如何会这般!
“甚至,”
她又开了口,继续说着,“我家老爷还将自己的儿子,提早与你的小女儿,定了亲事!我家老爷本想着能够亲上加亲,可谁曾想你的女儿,竟也做出了违背伦常道义的不齿之事!”
“砰!”
终于,黎铮再也听不下去了。
他怒拍惊堂木,面色气得发了紫,伸手指着黎夕妤,颤声呵斥着,“住嘴!大胆刁民,你给本官住嘴!”
“黎大人,不知您是否听过一句话。”
黎夕妤偏生不住口,又道,“正所谓善恶有报,天道轮回,任何人曾经犯下的一切过错,终有一日,老天爷会以百倍、千倍的代价找你偿还!恶人……自有天收!”
若非是心已死,谁又希望与自己的生父为敌?
黎夕妤瞧着黎铮怒不可遏的模样,心中却生不出半点畅快来。
她相信,经此一事,黎家……只会日渐衰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