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牙尖嘴利,霎时间脱口而出:“这是我阿娘给我裁的簇新冬衣,我看着她亲手缝制的羊毛领子,可软和了!你家里没大人会针线活吧?”
这句话是苏芷瞎编乱造的,苏母不会女红,至多吩咐家里雇的裁缝娘子如何织造配色。
说完,她想起沈寒山是孤儿的事,愧疚心起,落荒而逃。
苏芷不愿同沈寒山道歉,她讨厌沈寒山,因为他分去了不少苏母的宠爱。
自打那次以后,沈寒山受苏母邀请,登门拜访,总穿着单薄一件圆领袍。明明冻得唇色乌黑,他却咬紧牙关,温文笑答:“不冷。”
苏母是有孩子的人,心疼小郎君受苦受难。即便知道沈寒山家底定然是有些的,不然也做不成她的邻里,置办宅院。
不过她看他孤苦伶仃,于心不忍,还是问起他冬衣可置办了没有。
沈寒山无奈摇头:“半个月前吩咐过萧叔置办了,只是裁缝娘子手上货忙,还未将成衣送往府上。”
这话一出,苏母又可怜他独身一人,手下奴仆办事不尽心,于是用剩下的珠羔料子,也给沈寒山置办了一件风帽。
苏母怕沈寒山敏感多心,不欲亲自送衣,于是哄自家姑娘代劳。
也就是这天一块儿上山寺敬香,沈寒山着衣单薄,得了小苏芷一回“青睐”
——由她亲自给他送遮风风帽。
年幼的她看到沈寒山也有了自个儿心心念念的珠羔小衫,眼睛都直了。
她母亲不会以为沈寒山很穷吧?!
骗人!她分明见过他府上各式各样的翡翠珠宝!他哪里是穷啊,只是抠门!
故此,苏芷待沈寒山的声气儿不好,觉得这厮奸猾狡诈,嘴上没一句真话,处处想占苏家便宜……混吃混喝就罢了,今日还赖起她身上夹层袄的料子来了!
而沈寒山,此时不知小苏芷心中滔滔怒火,还在她面前卖乖:“芷芷,如今我同你的衣裳,倒是一样式的了。”
“谁要和你一样式,我不穿了,再也不穿这身了!”
小姑娘气得跺脚,两下跑开。
见状,遥遥远观的苏芷莞尔。
她小时候的气性儿挺大,其实一样吃食、一件衣裳,给了便给了,无需同沈寒山计较。横竖他也得不到更多的好处,这些无伤大雅的小关照,就当促进邻里关系了。
仔细一想,她又觉得沈寒山此人性子自小有点古怪。
沈寒山若是想报复她儿时的“炫耀”
一事,为何在拿到珠羔风帽的当口,没有对她的懊丧落井下石?反倒是他本就看上同小苏芷同款式的珠羔皮料,故而处心积虑经营一场,谋得成衣来。
他偏要和她穿差不离的衣裳吗?这小郎君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秘癖好?
猜不透,苏芷迷茫地摇摇头。
原来,从很多年前,沈寒山就养成了这么一个城府深的儿郎,她完全不明白他的所思所想。
画面一转,天崩地裂。
苏芷再次睁眼,入目的景致又变化了。
这一次,倒是比之前的记忆熟悉。
是她儿时住的街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