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凤栩窥见殷无峥双目中暗沉的、压抑的欲,糅合着令人心软的疼惜。
至少凤栩没法无动于衷,他都惊诧于自己竟然这样喜欢殷无峥,甚至于比两年前纠缠时更甚,那时他对殷无峥的欢喜并不纯粹,更多的是被拒绝后的羞恼与不甘,可长年累月的追逐下,加之这两年刻骨铭心的思念,连凤栩自己也不知他究竟是几时对殷无峥死心塌地的。
“别这样看着我。”
凤栩终于承受不住似的偏开了脸,原本苍白的脸颊也泛起桃粉,衬得那清秀俊朗的容貌无端透出冶艳妩然。
可倦色也那样明显。
他才熬过长醉欢发作不久,正是最虚弱的时候,还得顾着身子等下一回接着熬,殷无峥心疼他,将人给抱进了怀里,轻声说:“那要怎么样,凤栩,我情难自禁。”
情难自禁。
他近来总是说这些让凤栩意想不到的话,当年凤栩觉得殷无峥就是个无情无欲不懂风情的木头,如今看来并非如此,他谈起风月来比谁都得心应手。
还不等凤栩回话,他就被殷无峥抱进了内室的卧榻上。
“歇歇罢。”
殷无峥俯身在凤栩额心轻轻落了一吻,“外面的事不必担心,一切有我。”
许是因为这句“一切有我”
,凤栩始终未曾说出口的忧心烟消云散,他相信殷无峥说到做到,万人之上的天子会为他挡下那些风霜冷雨,而他也不必因重担而辗转反侧,便这么阖眸睡了过去。
殷无峥轻轻抚了下凤栩苍白却细腻如脂玉的脸颊,而后便听得门被轻轻推开,周福在净麟宫时已习惯轻手轻脚,谁晓得小主子几时休息,他轻声说:“陛下,瑄乐郡主求见。”
这个时候求见,想也知道是因为什么,殷无峥冷声:“让她等着。”
天子寝殿从前是明心殿,但自从被凤栩一把大火烧了以后,殷无峥也就没再修建,这偌大的皇宫不缺那一座宫殿,战事方休,国库紧张,有银子不如干点别的。
加上殷无峥始终宿在凤栩的这座净麟宫,于是外边也就将净麟宫当成了殷无峥的寝殿,即便里头住着一位前朝旧主,殷秋水派人问过,加上打听到殷无峥出议政堂便回了净麟宫,这便急急忙忙地赶来告状——她只派人去查探殷无峥在哪,于是至今都不晓得净麟宫内住着的不止有殷无峥一人。
她在门外站了许久,周福通报一次后便让她等着,殷秋水在大太阳下站了半晌,早晒得苦不堪言,她性情也娇纵,却实在不敢在殷无峥面前放肆,便只能耐着性子等。
谁承想没等到殷无峥让她进去,反倒等到了太医院的一位太医。
赵淮生也瞧见在门口的这位年轻姑娘,他消息比凤栩还灵通些,笑得这是近日入宫的殷氏郡主,便行了一礼,随即对周福说道:“周总管,下官来给小殿下和陛下请脉,还送来了小殿下的药。”
“哎,赵院使,这可不巧了。”
周福无奈地摇了摇头,“小主子出去了一遭,累得不轻,陛下刚将人抱榻上去,正睡着呢,不若您晚些再来?”
赵淮生便也点头,“那是不巧,这药就留下温着吧,待晚些时辰,下官再来请脉。”
周福客客气气地将赵院使送走,一旁的殷秋水心中却疑窦丛生。
这太医口中的“小殿下”
与周总管口中的“小主子”
分明是同一人,可她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有资格被称一句殿下与主子。
回望
殷秋水站了半个时辰,也没能见着殷无峥。
“郡主殿下,陛下这会儿脱不开身,您就先请回吧。”
周福客客气气地行了一礼。
殷秋水心中暗恼,面上勉强笑了笑,问道:“周总管,这是陛下的意思?”
若真不见,何不早些说,偏偏让她站了这么久,分明是蓄意为之,正因如此,殷秋水才不敢露出什么怒色,当日殷无峥在西梁夺权上位时,曾对不起他母家的殷氏宗族血流成河,也就留下他们家这一支因不起眼而未曾做过什么的旁支。
殷无峥才不在乎什么所谓的血脉,他是个弑父杀手足的疯子,殷秋水仗着自己是殷氏族女才娇纵,可她知道,无论是她还是殷氏的荣光,都仰仗着殷无峥这位天子。
“自然。”
周福惯会装模作样,谦卑躬身,“老奴只能传达陛下旨意,万万不敢假传圣旨,郡主还请回吧。”
殷秋水知道自己今日是见不着殷无峥了,可她不甘心,咬了咬唇后,将腕上成色甚好的翡翠镯子摘下来,塞向了周福,低声问道:“周总管,今日那人……”
她话没说完,周福便已经避开了她送过来的镯子。
“郡主殿下不必如此,小主子的身份在宫中也不是秘密。”
周福缓声道,“小主子名为凤栩。”
凤栩,殷秋水觉得耳熟,却一时没能想起来是谁,可单单是凤这个姓便足够让她目瞪口呆。
难怪那人说这皇宫是他的家,可她着实想不通一个前朝余孽怎能在宫中这般嚣张,甚至连天子都偏颇于他。
殷秋水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这怎么可能,他……”
电光火石之间,殷秋水蓦地想起来了为何觉得这名字耳熟,当年西梁王世子殷兆衡曾将一事当成笑话在席间说起,正是殷无峥在朝安城被一个男人给看上了的事,而那个不知羞耻对殷无峥纠缠不清的靖王,可不就叫凤栩么!
殷秋水觉得荒唐,喃喃道:“这,这怎么可能…?”
周福不紧不慢地添上一句,“今日那两位夫人冒犯的,正是小主子的侄儿,前朝太子凤瑜的儿子,郡主殿下,那二位夫人的事,老奴劝您还是当瞧不见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