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一身银灰色长袍,其上纹着无数嚣张跋扈的神龙,他玉冠高束,姿态洒脱,行走间从容不迫,正是难得正经一回的长欤。
里桑一敲脑门,他都忘了,府上还有一位新客人来着,乃是卿姒上仙的好友。他潜意识里,竟未将卿姒当作客人,是以方才并未将她算进去。
长欤刚从花神府上回来,在门口便见到一位娇滴滴的美人儿,连忙过来,行礼道:“在下雷泽氏长欤,不知仙子是?”
里桑咳了一声,道:“长欤公子,这是灵蔻公主。”
长欤做恍然大悟状,怪不得他没见过呢,原来是那位病怏怏的天族第一美人,可他仔细打量了一番,觉得这天族第一美人没有他们家小卿好看啊。
他收回了目光,又问里桑:“你们这是干嘛呢?”
里桑为难道:“灵蔻公主想来答谢上神的救命之恩。”
长欤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那还在这儿愣着干嘛?进去呀。”
里桑支支吾吾,半天没吐出一个字来。
长欤看不惯他人这般磨磨叽叽的样子,转而朝灵蔻道:“灵蔻公主,你随我进去吧。”
灵蔻求之不得,连忙跟着长欤入府。
里桑在门口纠结了好一阵,罢了罢了,随他去吧,谁叫他是卿姒上仙的好友呢。
卿姒倚在亭中的小榻上,百无聊赖地翻着手上的书。看完《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后,慕泽又给了她一本《妙法莲华经》,她这几日都沉浸在佛经的净化熏陶之中,差点就要立地成佛。
若是她知道,自己之所以要看这么多净化身心的佛经,全是因为长欤的那几本春宫图,那她一定会打得长欤立地成佛。
慕泽正在煮茶,取的是荷叶上的晨露之水,滴滴饱满晶莹。他眉目如画,蕴着认真之色,动作细致优雅。
卿姒兀自欣赏了片刻,又转头透过遮帘的缝隙,看向长廊之中行走的人,见长欤身旁跟了一位仙子,她眯起眼睛,心想,长欤这小子果然出息了,竟然敢将人带进府。
待走近了,她才觉得那仙子有几分眼熟。
长欤还未跨入亭中,便大声叫道:“小卿,我回来了。”
灵蔻顺着长欤的目光看向那女子,只见她身着黛色长裙,裙带上系着琉璃白玉环,青蓝色的帛带随意垂下,一如她本人透露出的慵懒之感。
细长的眉,高挺的鼻梁,略薄的唇,本应是极致冷丽的面容,却因她眸中流动的戏谑之色,而稍显柔和。
她心中一颤,看着女子毫无珠钗装饰的发髻,倏地取下头上最大的凤钗快速塞进袖袍中。
她跨入亭中,面色如常地朝着慕泽柔柔施了一礼:“妾特来答谢上神的相救之恩。”
慕泽自炉火之中抬眸,目光之中有片刻迷茫,他看向灵蔻身后的里桑,挑了挑眉。
里桑忙道:“上神,灵蔻公主确是来答谢您的。”
慕泽闻言,又埋下头去,淡淡地应了声:“不必了。”
话毕,他将煮沸的茶端起,过滤三道后斟入杯中,顺手递给卿姒一杯。
长欤见状,伸手就想接过卿姒手里的茶杯:“正好,渴死我了!”
慕泽幽幽地看他一眼,长欤见状,讪讪地收回手,慕泽这才说:“要喝自己来倒。”
长欤连忙过来给自己斟了一杯,瞧见灵蔻孤零零地立在一旁,让一向怜香惜玉的他有些不忍,遂又给灵蔻倒了一杯。
灵蔻接过,呡了一小口后递给身旁的仙婢,终于将自己入亭以来的疑惑问了出来:“不知这位仙子是?”
卿姒笑了一下,缓缓道:“我乃元始天尊座下弟子,如今暂时在上神府上修行。”
她觉得,灵蔻可能想听的是后半句话。
灵蔻闻言,若有所思,突然恍然大悟道:“你就是那日在青帝宴会上降服饕餮的神女?”
卿姒想到那日灵蔻也在现场,遂轻轻点了点头。
岂料灵蔻一听,竟显得十分激动,激动过后上来就抓住她的手,盼顾生辉地道:“原来就是你啊!哥哥找了你好久,没想到你竟然在上神的府上!”
卿姒讪讪地笑了两声,你哥哥怕是早就知道了。
灵蔻公主没有放弃她强行搭讪的目的,一直拉着卿姒说话,说对她如何如何一见如故,说对她如何如何崇拜不已,成功地在府上逗留了一下午,最后,还说明天再来找她聊天。
卿姒一脸不知所然,这完全是灵蔻公主一个人在说话啊?如若她真的这么喜欢与人如此“聊天”
,何不去摆个说书摊子,一定生意兴隆,客似云来。
长欤看着凑在一起的二人,越看越觉得,这公主就是没有小卿好看。他在亭中坐了一下午有些无趣,便打算去外面找找乐趣。
刚跨出亭,就见湖中的那条黑鱼蹦跶了一下,跳出湖面狠狠瞪了一下他。他很佩服自己,能在那乌漆麻黑的鱼身上看到它的眼睛,更佩服自己,竟然还能在那双眼睛里看见浓浓的憎恶。
佩服之情消退,连忙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他可不想再被这北海六公子纠缠。自己不与他斗,是怕失了风度,失了体面。看来哪天得去找他二姐好好促膝长谈一番,别误导两个家族之间有了深仇大恨。
这边灵蔻还在拉着卿姒道别,道别的话说了一重又一重,却还是未别,卿姒看着很是着急。
她见长欤离开,都想跟着他走了,慕泽一下午都没句话,这时候却突然道:“卿卿,想不想吃糖蒸酥酪?”
吃!当然吃!
别说是糖蒸酥酪了,就是菜包子她也愿意吃,只要能摆脱眼前这位话痨公主。